齊修眼裡的怒火驟然熄滅,心裡翻湧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滋味。
他可以忍受一切,唯獨不能忍受的是親人的厭憎。
就在這時,方眾妙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無法忍受你兒子跟一個權勢滔天的太監一起生活,卻能忍受他跟一群殺人如麻的殺手一起生活?”
任孤琴怨恨的臉龐猛地一僵,更多泄憤的話全都堵在喉頭。
方眾妙緩緩鼓掌,揚聲讚歎:“跟著齊修,你兒子不會變成太監。跟著殺手,你兒子是真的能成殺手。齊夫人,還是你懂得怎麼教育孩子,你真是一個好母親。”
任孤琴捂住絞痛的心口,又有吐血的欲望。
齊修和老者忍不住摸摸鼻尖,表情尷尬。他們好像也被罵了,是吧?
方眾妙假裝好奇地問,“殺手的第一課是毀去私欲和情感。夫人,我很想知道,你兒子合格了嗎?他現在還有凡俗之人的情感嗎?”
任孤琴捂著胸口怨毒地看著方眾妙,赤紅的眼眶緩緩落下兩行淚水。
方眾妙恍然大悟,瘋狂嘲諷:“看你喜極而泣的模樣,他應當是合格了。恭喜,你的教育十分成功!”
心聲冰冷至極地飄蕩在半空:【有你這樣的母親,齊淵簡直倒了八輩子血黴!】
【他想讀書,不能讀書;他渴求玩伴,沒有玩伴;他須要溫飽,沒有溫飽。這般活著不如死了!】
【你以為有母親的陪伴,孩子就能快樂平安的成長嗎?】
【理論上可以,但前提是,這個母親必須完完全全地理解孩子,包容孩子,而不是徹徹底底的禁錮孩子,掌控孩子。】
【恕我直言,你的陪伴在你兒子眼裡隻是牢籠。】
【沒有囚犯喜歡坐牢。】
【這許多話,我隻在心裡想一想也就罷了,不能說出來。】
【嘲諷齊夫人一句便好,要適可而止,畢竟清官難斷家務事。】
思及此,方眾妙頗為無奈地歎息一聲。
任孤琴麵皮抖動起來。她真想揪住方眾妙的衣領惡狠狠地質問一句:“你這是適可而止嗎?你隻差拿刀子捅我的心!”
齊修的怒氣便在此刻煙消雲散。
方眾妙把他能說的、不能說的話,全都說了。這一趟帶上方眾妙是他做出的最正確的決定。
怒火雖然沒了,擔憂卻更甚,齊修沉聲問道:“大嫂,淵兒果真被你培養成無情無欲的殺手了嗎?你怎麼能這樣做?大哥為人最是正直,他若泉下有知,必會恨你怨你,不肯認你!你毀了淵兒!你是齊家的罪人!”
這個回旋鏢正正紮進任孤琴絞痛的心臟,令她身體搖晃,幾欲暈倒。
“我,我沒想把淵兒培養成殺手。我隻是,我隻是想把他帶到世外桃源,讓他平安喜樂地長大。我有什麼錯?”
任孤琴抓住路邊的籬笆穩住身形,抬起淚水遍布的臉,極力為自己辯解。
齊修沉默不語。他能理解大嫂的想法,但他無法接受現在這個結果。
方眾妙幽幽開口:“原來在夫人心目中,世外桃源是由滿山毒蟲和遍地殺手組成的。真有意思。”
任孤琴最後一層麵皮也被戳破,忍不住怒吼:“你閉嘴!”
齊修忽然掐住任孤琴的脖子,殺氣騰騰地低語:“該閉嘴的是你!我給你臉,叫你一聲大嫂。我不給你臉,你就是個戕害親子的毒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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