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眾妙一眼就看見此人,不禁低聲說道:“霜兒你看,方才走了一個太監,現在又來了一個太監。曹夫人的戲有人唱了。”
餘雙霜點點頭,心裡卻極為憂慮。
看麵相,這太監恐怕不是個好相與的。叫他配合演戲,千難萬難呀!
龍圖快步走到方眾妙身邊,耳語道,“這人名叫劉富貴,慎刑司掌刑的太監,喜歡把人皮做的燈籠掛在他自己府上,熏黑了就換一批新的,平生殺人無算,是個狠角色。他說他隻是來看看,但我覺得他肯定是奉了皇帝的命令來的。主上小心。”
方眾妙輕輕點頭。
餘德洪和餘飛虎弓著身,低著頭,一步步地跟在劉富貴身後,腦門皆是冷汗。
劉富貴在院子裡晃悠,見到自己認識的官員就笑眯眯地走過去,尖聲打招呼。
有人圓滑,對著他笑一笑。有人高傲,隻冷哼一聲。有人乾脆不理,將他視為無物。
他既不尷尬,也不惱怒,依舊是笑眯眯的模樣,可眼神明顯陰冷下來。
文氏對他頗為厭惡,率領十幾個誥命夫人以及一群孩童挪到了隔壁院落。
看見這些貴婦人避自己如蛇蠍的模樣,劉富貴陰冷的麵龐反倒扯開一抹扭曲的笑容。
知道怕他便好。他要的就是這份恐懼,否則他在慎刑司豈不是白乾了?
他慢慢踱了幾步,轉回頭,看見立在屋簷下的方眾妙,眸光一暗,然後一閃,笑意更添幾分不懷好意。
他甩著拂塵走過去,假惺惺地說道:“方夫人,請節哀。”
方眾妙走下台階,邁向靈堂,伸手邀請,“劉公公,請來敬香。”
見她並未對自己露出誠惶誠恐的神色,劉富貴極為不喜,鐵灰的麵色越發顯出幾分陰冷。
他跟著方眾妙走進靈堂。
方眾妙點燃三支香,遞給他,他不但不接,反倒用拂塵隨意地掃了掃兩口黑漆漆的棺材,鼻端發出一聲嗤笑。
方眾妙見狀,已經確定此人來者不善。
她把香遞給跟過來的餘飛虎,問道:“劉公公不是來吊唁的,是另有他事?”
劉富貴甩甩拂塵,提高音量說道,“灑家隻是來問問,方夫人什麼時候把欠了皇上的四千萬兩銀子送進宮去。”
方眾妙上下看他,表情似笑非笑。
心聲冷凝如霜:【那四千萬兩銀子分明是我的嫁妝,我願意才給,我不願意,它還是我的。它什麼時候成了倒欠趙璋的債務?真是好不要臉!】
餘德洪和餘飛虎聽見她在心裡這樣編排皇帝,腦門上冒出更多冷汗。
劉富貴卻全無反應。
方眾妙仔細看他一眼,心裡已經有了底,於是溫言細語地說道:“四千萬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籌集起來需要一些時日。”
劉富貴笑嗬嗬地說道:“方夫人,其實籌齊這筆銀子對你來說並不難。你那些店鋪,能賣的便都賣了吧。”
他用手掌捂住自己的嘴唇,似乎想要避著人說幾句悄悄話。
然而,話音出口,他的嗓子卻更加尖利刺耳。
“方夫人,我聽說臨安城外盜寇橫行,匪患猖獗。那些賊人時常半夜翻牆入城,行燒殺劫掠之事。你一個寡婦守著這麼大的一份家業,恐怕早已被他們盯上。說不得哪天睡醒,你們寧遠侯府又要被血洗一次。你這回能逃脫,下一回可就不一定咯。”
威脅,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周圍的賓客全都看過來,眼神或擔憂、或慍怒。
亂世之中奸人橫行啊!
劉富貴走近幾步,意味深長地說道:“方夫人,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先帝留給你的人手,能擋得住幾次滅門之災?這筆財富在你手裡,那就是禍根呀!”
威脅進一步加劇,方眾妙默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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