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璋魂不守舍地坐在椅子上。
他已經從方眾妙口中得知瘟疫即將爆發的消息。當然,在朝堂上的時候,心聲就已經泄露了這個情報。
趙璋對此並不懷疑。他本來就是一個很容易把任何事往最糟糕的方向去想的人。他不會心存僥幸的認為淨空不知真相,不會報複。
淨空用瘟疫殺光臨安城的人,在他看來根本不算多殘忍的事。如果換作是他,他能殺光全天下的人!
可是他依舊不甘!他是帝王!方眾妙隻是一個寡婦!他豈能低這個頭?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一個宮女焦急的聲音:“皇上,奴婢是鐘粹宮的大宮女,我家娘娘腹中絞痛,還請皇上過去看看!”
趙璋臉色一白,立刻推開門走出去。
“可曾見紅?”他沉聲追問。
宮女哭著說道:“已經見紅了!太醫說很危險!”
趙璋立刻跑向鐘粹宮。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不能生育。許是幼年遭到太監宮女虐待的緣故,他那裡不太行,唯有吃藥才能成事。
所以他對後妃向來粗暴,打罵、淩辱、撕咬,成了他宣泄心中怨恨和自卑的途徑。
登基三年,沒有一個妃子有孕,他就知道大事不好。他對沈卉有求必應,也是因為對方手裡的生子丹。
他匆匆跑到鐘粹宮,看見的卻是宮女端出來的一盆盆血水。
容妃躺在床上,兩眼無神。
太醫跪在地上,顫聲告罪:“皇上,下官無能,未能保住龍胎!”
不等趙璋回神,門外又有宮女高喊:“皇上,皇上,奴婢是麗妃娘娘的大宮女,娘娘見紅了,求您去看一眼!”
趙璋撇下容妃轉身就跑。
萬念俱灰的容妃眨眨眼,唇角勾出一抹惡毒的微笑。好啊,原來不是本宮一人遭難。另外幾人如何了?本宮的龍子死了,你們的也彆想活!
趙璋一連跑了五座宮殿,五個孩子全都化成一盆血水。
他這才徹徹底底相信方眾妙的話。那人殺死沈卉不是為了示威,而是為了進一步把自己往絕路上逼!她說世上隻有她能治好自己的不育症,還說那些龍胎她能保住!
去求她!現在隻能求她!
趙璋推開禦書房的門,帶著滿臉絕望,一步一步走到方眾妙身前。
方眾妙正在把玩玉璽,她白皙手背上印著四個鮮紅的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這至高的皇權,這神聖的天命,竟隻是她掌心的玩物!
趙璋瞳孔微縮,不甘和怨恨都在此刻變成恐懼。
他忽然意識到,方眾妙是一個對威權和天命毫無敬畏之心的人。為了達成目的,她絕對會比自己還要不擇手段。
自己說要殺光天下人,那隻是一句狂妄而不切實際的話。方眾妙卻能輕而易舉地做到。
瘟疫爆發的時候,她隻要冷眼旁觀就會有很多人死去。她可以玩弄權術,也可以超脫世俗,這才是她真正可怕之處!
趙璋嗓音沙啞地問道:“你派人偷了朕的玉璽?”
方眾妙瞥他一眼,淡淡說道:“這叫拿,不叫偷。”
趙璋沒時間跟她計較,也不敢計較,飛快說道:“後宮已有五個妃子接連小產,而今唯有李妃的孩子尚有一線生機。你能不能保下這個孩子?若是能做到,你的條件朕全都答應。”
方眾妙把玉璽隨意放在桌上,轉動身子,靜靜地看著趙璋。
趙璋急得好似熱鍋上的螞蟻,催促道:“你為何不發一語?你還要朕怎樣?”
方眾妙笑了笑,緩緩開口:“我要你跪下。”
心聲似一道寒風刮過禦書房:【我要測試你的服從性。若你連膝蓋都不能彎,我如何相信你能彎下你的脊骨?】
趙璋麵色忽紅忽白,怒火與絕望令他一陣發熱,一陣發寒。他仿佛墜入冰窟,又好像掉進油鍋。
這是地獄吧?他從未想過當上皇帝之後,自己還會遭受這樣的折辱。
他死死瞪著方眾妙,目光凶狠地仿佛要吃人。
方眾妙用手輕輕托腮,食指點一點額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這隻托腮的手還印著四個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這是天命,而天命在方眾妙股掌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