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惜朝再繃不住威儀,僵著臉看向了周晚吟,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周晚吟覺得那眼神實在危險,揪心的看了他一眼,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乾脆一低頭當了縮頭烏龜。
周惜朝眼睜睜看著她縮進人群裡,留給她一個圓圓的頭頂,又驚又氣,一時沒收住,竟笑了出來。
他索性以手扶額,不說話了。
皇帝的這一沉默讓空氣都寂靜了起來,眾人聯想到他方才那一聲意味不明的笑,都覺得有些後背發涼。
“那盧十二……他真是斷袖?”殷深站著周惜朝身後,尷尬的開了口。
周惜朝“……”
他瞪了周晚吟一眼,沒說話。
“原來那書院的事情是真的!”有人驚叫了一聲。
“書院裡何事?”大理寺少卿趕緊追問。
那腦洞大開的家夥激動道“前些日子書院有個姓許的先生,因為思慕哪個學生,在涇渭亭裡殉情了。”
“殉情?”殷深震驚。
“當日都說他是因為傾慕盧十二而不得才自儘的,如今看來這分明是兩情相悅啊!”那家夥恍然大悟道。
這種事情他就不能細想,一旦往那方麵想了,看什麼都像是斷袖,眾人回憶盧十二素日的言行,越想越像那麼回事兒了。
“怪不得他平日裡也不怎麼去秦樓楚館,原來他是斷袖……”
“他前頭夫人成婚沒幾個月便鬱鬱而終,不會是……”
殷深聽著眾人的議論,當下義憤填膺的跪倒在地上“陛下,盧十二穢亂後宮,還……還……還盜竊宮中珍寶,罪不容誅!”
他少年英雄,殷家又向來忠心,見這肮臟東西竟然把主意打到皇帝頭上來了,當下就炸了。
有他在前,其他人也紛紛跪下表忠心,請皇帝將盧十二淩遲處死。
伯夫人哪裡見過這場麵,她激動的尖叫起來“不可能!”
“我兒子不是斷袖,我兒子是頂天立地的男兒!通身都是陽剛之氣!他不是斷袖!”
她朝著皇帝爬到過去,拚命抱住他的腿,哭得肝腸寸斷,“陛下,冤枉啊,我兒子真的不是斷袖,我是做母親的,我最了解自己的兒子……”
帝王服飾上的盤龍順著他的腿蜿蜒而上,那依托富貴權勢而來的敬仰和依戀讓她僅僅抱住了這個男人的腿,死也不肯鬆開。
她清楚的感知到,這是一雙年輕的腿,修長有力的男人的腿。
是她那爛泥一樣的夫君和兒子所沒有的。
這是她兒子的救命稻草。
周惜朝微微低著頭看著地上的女人,聲音很平靜“盧十二郎在皇後停靈之地宣淫,穢亂後宮,更……偷盜宮中財務,著賜鶴頂紅,曝屍十日,永安伯教子無方,令罰俸三年,閉門思過。”
“曝屍……不!”伯夫人發出痛苦的叫聲。
她的兒子徹底活不成了。
她本想替兒子報仇,要毀了周晚吟替她兒子的一生陪葬。
可是如今,她親手斷送了兒子的命。
她抱著皇帝的腿,不住的求饒哭喊,可是年輕的帝王坐在那裡,不動也不說話。
“夫人,賜令郎鶴頂紅,曝屍十日,朕已經容讓很多。”
等她哭得夠了,周惜朝才緩緩站起了身,微微低頭看著她“今夜是除夕,良辰美景,朕的興致很好。”
小太監們趕忙過去將伯夫人拉開,用的是巧勁兒,叫她安安靜靜的被拖開,連掙紮都沒有。
周惜朝和氣的臉上掛上一絲絲的微笑,溫聲道“也願夫人,及時行樂,且行且珍惜。”
他說著大步離去,走進了溶溶的月色裡。
周晚吟隨著眾人跪在地上恭送陛下,隻聽他念了一句詩“願君留得長妖韶,莫逐東風還蕩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