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事已高的聞守時三步並作兩步、恨不得貼上木箱,年老的手顫抖著觸碰上脆弱的麥苗,
這是冬日的麥苗,
有了這些冬日便長好的麥苗,明年崇州府、甚至其餘邊關兩州府的糧食會增產多少啊!
他紅著眼眶看向一直未發一言的孟不忍,聲音差點劈叉,“是你,是你對不對!”
是這個鎮國王爺帶來的、又不能隨意透露身份的人!
孟不忍看了上位的王爺一眼,才起身回聞守時,“是我,”
“但末將是受了大小姐的提點。”
他與聞守時自稱我,對薑安自稱末將,說受薑安提點時衝上行的是軍禮,
此人官職比他這個刺史要大,
此事在駐軍駐守的邊關三州並不奇怪,軍營之中參將便已官拜三品,刺史最高也隻是從三品…
聞守時仔細去看這人的表情,又偏過頭去看王爺懷裡抱著栗子啃得歡實的團子,
三歲的團子,提點武將培育冬麥苗?
疑惑一閃而過,就被他壓下,
如今這冬麥苗就擺在自己眼前,便是那不通言語的一歲幼兒培育出來的,他聞守時也信!
年事已高的刺史雙手撩著長袍,撲通跪下,聲音激動到哽咽,
“下官替百姓謝過小姐、謝過這位大人!”
胡晏連忙去扶,就連上位的團子都咽下嘴裡的栗子,將咬了一半的栗子手忙腳亂藏到她爹手心,
“泥快起來!”
哎呀!
團子拍上這沒啥用的嘴,一著急,又口齒不清了…
聞守時退拒開胡晏攙扶的手,心甘情願跪在地麵老淚縱橫,說道:“想下官自京都被貶二十三載,便到崇州上任二十三載,”
“邊關苦寒,百姓食不果腹,下官身為此地父母官,百姓貧苦生生看了二十三年!”
二十三載,邊關頻頻被擾,燒殺搶掠不斷,雖有鎮壓,百姓卻深受其苦,糧食本就不夠,還要賦稅,甚至還要被搶!
冬日凍死、餓死的,連棺材都沒有,家中尚且有男丁的、便挖坑埋了;家中無男丁的、隻能扔到城外亂葬崗去,
不日,便屍骨無存…
不是山中野狼、不是黑鴉…
年邁的刺史閉了閉眼,嘴唇顫抖,“是那些真的活不下去的百姓…”
若非窮極無擇,偏何食死屍啊!
“下官枉為父母官!”
述職折子,他這些年遞了一封又一封,
甚至動用他久不用的關係,給往日同窗、同僚寫過書信,
換來的隻有,邊關三州本就如此!
本就如此啊!
上位的薑寂臣鬆開緊攥的拳,骨節分明的大掌上青筋暴起,他壓下眼中翻湧的情緒,聲線依舊平穩,
“聞大人此言差矣,”
“本王初到崇州府時,道路兩邊的百姓無不在稱讚大人為百姓殫精竭慮,”
“今日本王來尋你,便是談這麥苗一事,”
被胡晏攙扶而起的聞守時雙眼炯炯有神,“王爺儘管吩咐,便是讓下官死而後已,下官也敢一試!”
胡晏忙拉住他,將人摁在椅子上,溫聲勸道:“聞大人放心,您這父母官還要在任些年頭呢!”
用不著您死而後已啊!
“想必大人也知曉,鎮國王爺身為並肩王,手握重兵,如此拉攏民心之舉若是出自鎮國王府,難免會受到京都的猜忌,”
“王爺又不忍冬麥苗就必被埋沒,這才來找大人你商量此事…”
薑安瞪著圓眼瞅瞅說起來井井有條的老狐狸,又抬頭看看她爹,
她爹有告訴胡晏,此次為何而來?
明明他倆都在她眼皮子底下呀!
薑寂臣感受到閨女的視線,揉揉她的腦袋瓜,接上胡晏的話,
“崇州府上下所有在耕種的田地,三成屬國有、七成歸於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