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驟然鬆懈,薑安眼底壓著淚,難掩對父親這些過往的心疼。
“咳咳…咳咳!”
差點死掉的太妃呼吸聲粗重,劇烈的咳嗽下藏著頸椎哢吧哢吧的響聲。
她一隻手覆上被掐出青紫痕跡的脖頸,眼神驚恐著想要逃離。
什麼權力之上堆砌的驕傲,什麼太妃娘娘該有的尊貴…
這些在生命受到威脅時通通都變成了泡影。
她如今…隻想活著。
小姑娘站於床榻前,幽幽的燭光將她的影子照得高大,將床上的人完全籠罩在陰影之下。
隻聽她說道:“你接著說,之後呢…”
薑安抬眸,一雙漂亮的圓眼因為憤怒和心疼而赤紅。
太妃瑟縮,“說…說什麼…”
“嗬…”
小姑娘眸光涼涼,隻一眼便讓床上的人打了個寒顫。
沒辦法,當日她在太妃麵前斬了薑十的畫麵如今還會出現在午夜夢回中。
“一連幾次那孽…”
她還想一如往常稱呼薑寂臣為孽障。
可話說到一半,似是想起眼前人的威脅,立馬改口。
隻道:“老九!老九…”
“他都在陛下麵前得了誇讚,陛下來本宮這宮裡的次數越來越多,可每次都是來看望老九,冷落了嶼川。”
她是寵妃,是冠絕後宮的寵妃。
陛下許她為自己的孩兒起名字。
薑嶼川,是太妃對這個孩子的期盼和祝福;她希望他的一生能坐擁天下百川,成為一代明君。
可到了老九的周歲時…
“薑…寂臣。”
薑安喃喃自語。
她垂眸去看太妃,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寂寥人臣?”
薑安的聲線有些抖,短短四個字似乎用了很大力氣才說出口。
也就是在薑寂臣周歲時,在他有了自己名字的那天…
太妃重新擁有了陛下的寵愛,這個孩子的用處沒了,還甚至成為了親生母親的眼中釘肉中刺。
“本宮將他放在宮中偏院,隻留了宮女和嬤嬤看教,不讓他…不讓他出現在正殿中。”
因為陛下時常來她宮中,老九若是出現,定會又叫陛下想起…他還有這樣一個兒子。
太妃不想這個孩子分走本該是嶼川的寵愛。
“之後…之後便沒有了。”
怕薑安不信,也是怕她真把自己做成人彘,太妃急忙解釋,“本宮從不提及他,宮中有他吃喝,每月月俸本宮也不曾少過他。”
她覺得自己已經很好了!
“哈…”
薑安都被她氣笑了,偏頭時一滴淚在燭光中墜落。
“你騙鬼呢!”
她目光直逼床榻上的人,出口的話像是一把把刀子,“一個剛滿周歲的嬰孩,身為帝王的父親想不起來他,身為寵妃的母親根本就不愛他。”
“你是覺得在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城中有人會付出一切去照顧這個被權勢遺忘的孩子?”
能夠碰見忠於他、保護他的孫管家,估計都是小時候的薑寂臣耗費了半生的運氣吧!
“月俸?”
小姑娘像是聽見了極其好笑的笑話般,“一個皇子的月俸能有多少?”
“身邊的太監宮女又會給他留下多少?”
“本宮…”
“彆說你不知情!”
薑安的聲音驟然拔高,手指著太妃,真是厭惡透了她這副嘴臉。
“你從小小沛州之女走到寵妃、太妃,一點手段都沒用過?一個人都沒殺過?”
“你不是不知道,你隻是假裝看不見!”
“你明知你的無視會造成什麼,可你根本就不在乎…”
“你巴不得這個孩子被宮女太監弄死,巴不得利用他的死有機會栽贓陷害謝家!”
當所有的謊言和偽善被拆穿,留下的隻有人心底赤裸裸的欲望以及欲望之下的醜陋人性。
人的心是生得偏,可太妃所作所為已經不能用偏心來形容。
她從一開始就在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