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想法要跟你談一談。”
李善仁注視著蒂法的酒紅雙眸,認真道。
“你你先進來吧。”
蒂法敞開了房門,對於“利瑟恩”的到來,她好像有些始料未及。
雖然利瑟恩跟她承諾過這兩天就會回來找她。
李善仁點點頭,走進那間昏黑狹窄的小房間,空氣裡淡淡的黴味讓他不由得皺起眉頭。
作為最廉價的旅館,在這裡住一天隻需要花費一個銅盧索。
當然,如此便宜的價格自然不可能什麼良好的居住環境。
蒂法的房間位於旅館的一樓,老板為了防止有流浪漢通過窗戶偷偷翻進來住霸王房,乾脆連窗戶都沒開,直接整個封起來。
又因為底層的潮濕加上缺少打理清洗,導致房間的牆麵,地板,縫隙裡,四處可見黑褐色的黴斑,空氣裡濕漉漉的。
若是在這裡住久了,估計會染上風濕
整個房間的布置也簡單至極,除了一張單人木床外,沒有其他多餘的東西。
“你就直接坐在床上吧。”
重新把門關上的蒂法回來看到房裡竟連把椅子都沒有,頓時有些尷尬。
“好。”
李善仁倒不太在意這些,直接坐在了床尾。
畢竟,他之前可是在那又冷又黑的巷子裡打了一個月的地鋪,而蒂法這個房間至少還能遮風擋雨,甚至還有張床。
“我以為你會在村子裡多住兩天的。”蒂法輕輕地坐到床頭那一側。
“這樣的想法我確實有過。”李善仁慨然一笑,“不過,相比之下,你的事件似乎更加緊急一點,你在意的那些孩子在查爾斯手上多待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險。”
說著說著,李善仁神情鄭重起來,“我很感謝那時候你沒有拋棄愛麗絲他們,幫我把他們帶了出來。”
這段時間裡,李善仁慢慢地意識到了愛麗絲等人對他的重要性。
他無法對這些孩子放手,這不僅僅是出於成長在文明社會下培養起來的道德感,更因為一些其他的東西。
李善仁一個人無牽無掛地來到這個世界。
作為一個生性懶散的人,如果沒有某些目標或牽掛,在這個舉目無親的世界,他無疑像一片孤獨漂泊,隨意而安的落葉。
跟其他穿越者前輩相比,李善仁是一個沒什麼野心與欲望的人。
沒有那種生來就要走上巔峰,或是追求獨斷萬古的想法,他更喜歡安逸的生活。
如果沒有辦法回到原本世界,並且身上沒有任何特彆之處的話,他要麼會默默無聞地死在街頭。
要麼會慢慢積攢一些錢財,買下一個小莊園,獨自一人在裡麵種上瓜果,等到夏天到了,就蓋上草帽,在輕風微拂下,躲在樹蔭底睡覺。
這樣的生活或許就能令他滿足了。
不過,對於一個毫無牽掛的人來說,長久的獨居會讓他逐漸陷入莫大的空虛與孤寂。
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甚至沒有敵人而這個世界又如此陌生,他的故鄉又如此遙遠,那是無法返回的遠方
一切的一切會讓他像是無根浮萍般到處飄蕩。
最終在這種與整個世界的隔閡裡成長為極為怪癖的存在。
因此,他需要有個事物將他與這個陌生的世界真正聯係起來,那可以是一個目標,可以是某個人或某些人,也可以是某個地方。
水上箴言裡,那些疑似“老鄉”的神秘存在提點李善仁的第一句話就是——
【愛麗絲是重要的錨。】
錨是航行時的船隻為了暫時停在水麵而拋入水下的停船用具,如果在海上航行的船隻如果沒有船錨是十分危險的,那四處漂泊,無法停下的船隻早晚會產生碰撞或擱淺。
在與愛麗絲等孩子重新會合以後,李善仁漸漸理解了“錨”的含義。
這是他與這個世界的連接點,能夠打破冰冷的水麵,讓他感受到這個世界的真實。
否則他會認為這個世界的一切都顯得很假,畢竟怎麼會有這種睡一覺起來,就到了另一個世界的荒唐事情。
李善仁需要感受到這個世界的真實,那不是簡單的冷暖與饑飽,他需要了解到這個世界的人也是有情感,有溫度,有自己的人生經曆,有喜怒哀樂,並且這些東西能與他產生關聯。
和愛麗絲的相遇帶給了他這些東西。
如果沒有碰到愛麗絲,又或者說他選擇了拒絕幫助愛麗絲,始終保持孤獨地求生,會發生什麼呢?
長時間的孤獨。
幾乎沒有人與他產生交互。
所有人都十分冷漠,隻會反反複複地重複那幾句話——
“不想死的話就離這裡遠一點。”
“滾開,這裡沒有吃的。”
“去垃圾堆裡翻東西吧!”
在這種環境下,李善仁對這個世界的疏離感與虛幻感會越來越強烈,而對原生世界的思念也會無限放大。
最終,這種複雜的情緒與感官會在他第一次死亡並複活在曾經玩過的遊戲世界裡後達到,他心中的荒謬感也會因為自己睡一覺就穿越,同時還能複活這兩件事達到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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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是假的。】
李善仁最終會這麼認為。
信奉唯物主義的他在與世界產生隔閡,並且碰到諸多無法解釋的事情的情況下,隻會產生這樣一個結論。
而在一個虛假且他能夠複活的世界裡,他是一個玩家。
玩家之所以會在遊戲裡肆無忌憚,放下心中的道德準則,全憑利益與喜好做事,唯一的原因隻有一個——
遊戲世界是假的,玩家無論在世界做什麼事情都不用負責,隻需要憑借想象從中獲取快感就行了,道德情感之類的東西完全可以拋到一邊。
而以玩家心態重新審視世界的李善仁,無論對於當下世界,還是對於交界地來說,都會是十分危險且恐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