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安靜的廣場之上,陡然響起陣陣刺耳的尖叫聲。
那些往日裡慈目端莊,自稱看破紅塵,心無外物的出家之人,被那些骸骨嚇得驚慌失措,毫無形象可言。
太子望著那一箱箱森然的骸骨,落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指,用力的攥緊,手背之上青色的血管,隱忍宣泄著他此時的憤怒。
長公主落後幾步,隻是遠遠看了一眼,便不忍的彆過臉去。
齊公公顫抖著爬過來,死死的抱住她的腿,低聲哀求:“長公主殿下,您想想辦法,想想辦法,此事若是公開,宮中,宮中如何交待啊!”
麵色慘白,已經吐了好幾場的梨端縣主見此,氣的上手一把將他給拽開,腳衝著他臉上就踢了上去,“你還有臉求情,那些人渣,犯下的罪都足夠下十八層地獄了!”
“你什麼意思?什麼不能讓外祖母知道?你是在說外祖母不明事理嗎?外祖母要是知道這些罪人如此欺瞞她,利用她,肯定會下令嚴辦的!我告訴你,你再敢汙蔑外祖母,我就去外祖母麵前告狀去!”
齊公公躲閃不急,臉上被她踢了一腳,捂著臉跪在地上,一邊道歉,一邊哀求的看著長公主:“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長公主殿下,您三思,三思啊,勸勸太子殿下吧……”
“齊公公,此事牽扯甚大,已非本宮所能左右,本宮知你一心為太後著想,但太後自來明事理,又豈能縱容這些罪惡之行?你說是嗎?”長公主看著他問道。
齊公公臉色灰敗的低下頭,一瞬間泄去了所有力氣。
內心隻有一個聲音,完了。
長公主收回目光,看向太子的背影,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梨端縣主惡狠狠的瞪了齊公公一眼,轉過頭鬥誌昂揚的朝著陸泱泱走過去,一點也沒有剛剛的害怕了。
長公主站在大殿的陰影之中,陽光在她前麵的門檻處像是劃了一條線。
她如何不明白齊公公的意思?
此事若是公開,昭告天下,後果未必是太子能夠承受得起的。
太後隻是這些人用來遮掩的幌子,京中那些借此牟利的權貴們,才是真正的罪惡之源。一個區區道姑,何以敢冒這樣的險?何以敢下這樣殘忍的手,還不是因為有需求?
借著專供太後的名義,賣給京中權貴,那些權貴才是真正的需求者,才是值得他們如此殘酷冒險的根本所在。而那些權貴買回去有幾人會真的自己服用?不過是當做利益的工具,物以稀為貴,當一樣物品的價值被炒到超過本身的價值數倍之後,就會成為一種權利手段。
上善仙姑能夠暗中操縱人幫她做這種臟事,案子這麼大,將近三年的時間,幾百名遇害者,當真沒有人察覺不對嗎?即便是真的有,在得知背後跟青蓮觀有關的時候,也不會有人深究,這才是最大的保護傘。
青蓮觀是什麼地方?皇家道觀,達官貴人彙聚之地,誰敢深究?
太子若是將此事公諸天下,京城權貴的利益被動,豈能甘心,對如今的太子而言,可謂是滅頂之災,此其一。其二牽扯最深的是太後,日後天下人提起此事,口誅筆伐必然是太後,太後怕是要對太子恨之入骨。
而且太後牽扯的還有皇家顏麵,還有陛下的顏麵,此事怕是就連陛下,也不會允許將其公開。
長公主唇角扯出一抹譏誚,老天爺有時候,未必是長眼的。
太子此事,做的太快太絕,後果難料。
大殿外,太子看著廣場上驚慌的人群,抬了下手。
圍在廣場之上的禁軍立即將所有人隔開,隻片刻功夫,便恢複了安靜。
裴寂上前一步,揚聲衝著眾人喊道:“青蓮觀所有人聽著,今日太子殿下在此辦案,查到青蓮觀上善仙姑,暗中使人拐賣幼童幾百人,與青蓮師太串通,以幼童腦髓入藥,煉製養心丸,謀取暴利,罪大惡極,其罪當誅。此案隨後將公諸天下,由大理寺查辦,青蓮觀所有人員,凡牽連此案者,依罪論處。自今日起,此案結案之前,查封青蓮觀。”
“全部帶走,挨個審。”
話音落,裴寂退回到太子身後,禁軍將青蓮觀所有人都依次拉了出去,一時間,喊冤之聲震天。
陸泱泱轉頭看著太子,眼睛亮的出奇,聲音禁不住的激動:“殿下,謝謝你!”
太子抬頭,對上她晶亮的目光:“謝我什麼?”
陸泱泱急忙說:“謝謝你替他們伸冤啊,若是沒有你,他們可能隻會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到死也不會知道為什麼,他們的家人也永遠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往後也還會有更多的人為此死去。”
陸泱泱一時間還想不到更多,但是她知道這青蓮觀的養心丸是要進貢給太後的,因此上善仙姑才敢無法無天,太子要查辦此案,若是當成普通的拐賣案來查,查到成叔那裡就結束,還不會引起什麼軒然大波。
但查到了上善仙姑這裡,怕是不太好收場,這上善仙姑的靠山可是太後呢!
陸泱泱頓時就有點擔心太子了,但要她勸太子不要管,她肯定做不到,若是這世間都沒有一個人替這些無辜的人伸冤,那就太悲慘了。
可太子肯定要為此承擔極大的壓力。
他自己也明明知道,肯定比她想的更多更透徹,但他還是這麼做了。
陸泱泱很少敬佩什麼人,從前隻覺得太子人好,卻到這時才懂,當初身邊人誇太子是什麼樣的感覺,淩縣令在她看來已經是很好的父母官了,卻對太子狂熱推崇。
太子眼底微暖,“那孤也該謝謝你,若不是你發現了他們的暗室,今日這個案子,可沒有這麼迅速,謝謝你這麼聰明果然,才讓真相沒有被埋沒。”
陸泱泱有點不好意思:“就算沒有我,殿下派人搜山,也總能搜到的,山下那些野貓的屍體,從前或許不會引人注意,但隻要仔細搜,肯定能發現異常的。我就是歪打正著了,覺得他們既然不會明目張膽的來,那肯定會選一條最不可能的路線,就想著試試看。”
“夜長夢多,拖的時間越久,變數越多,所以還是多虧了你。”太子溫聲道。
“二表哥,你怎麼隻誇泱泱不誇我呢,我也出了力呢,我都嚇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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