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關城的大夫數量有限,也不可能都聚集到這一個地方,病患多,大夫少,免不了就手忙腳亂。
陸泱泱進去時,裡麵總共有三個大夫,都是中年人,身邊也沒有帶藥童,親力親為的在忙著煎藥和給病患檢查身體情況。
見到有個年輕姑娘進來,正忙著煎藥的那名大夫抬起頭,急忙出聲:“姑娘,你是怎麼進來的?可是發熱了?”
這裡不能隨便進出,能進來這裡的,多半是已經開始發熱的重症了。
“我不是病患,我也是大夫,我來看看情況,能給我看看藥方嗎?”陸泱泱連忙解釋。
那大夫愣了下,顯然沒想到還會有這麼年輕的大夫,他身邊的藥童都比他年紀大,他不禁有些遲疑,但還沒繼續問,就聽陸泱泱忙又補充了一句,
“我是你們將軍送過來的,他就在門口。”
陸泱泱這麼說,大夫頓時沒了疑慮,忙將一張藥方給了她:“這是我們斟酌過的藥方,目前這裡有十幾個病人,昨日已經……去了三個,還有兩個怕是熬不過今晚了。”
大夫沉痛的搖搖頭,天花這種疫病,能扛過去的都是少數。
陸泱泱沒說話,先看了一眼藥方,然後又去查看了一下病患的情況,根據程度,將藥方裡的藥根據病人的情況同大夫商量更換了兩味藥。至於大夫所說的那兩個怕是熬不過今晚的人,陸泱泱一時間也沒有彆的辦法,找大夫借了銀針,給兩人分彆施了針,能不能熬過去,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大夫驚訝的看著她:“沒想到姑娘小小年紀,用針的手法竟然如此老練,不知師從何人?”
內行看門道,這大夫一看陸泱泱用針的力道,就知道這是個行家,不禁驚奇,這是如何煉出來的。之前他們也不是沒想過要用針,隻是這兩人的情況,用針需要格外謹慎,稍有差池,彆說是熬過今晚,是現下就熬不過去了。
陸泱泱忙回道:“我師父是聞遇。”
“聞師弟?怪不得,想不到聞師弟何時竟也收了弟子。”大夫聽聞陸泱泱竟然是聞遇的弟子,看她的眼神都慈愛了起來:“老夫姓方,與你師父也算是同門,你可以喊我方師伯。”
“方師伯好,我叫陸泱泱,您叫我泱泱就好。師伯,您能跟我說一下現在全城病患的情況嗎?”陸泱泱也沒想到,眼前這個大夫竟然還跟師父是同門,那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的多了。
誰知方大夫卻皺了眉頭:“老夫幼時出過痘,不容易感染,但你還小,不能一直待在這裡,快些走吧,回去喝一劑湯藥,避免接觸人,我這就去給你抓藥。”
甭管陸泱泱是不是熟識,方大夫都不忍她留下來送死,他們幾個老家夥都有些年紀了,就算豁出去這條命,也值了,可這些孩子們都還小,不該死在這裡,所以他們過來照顧病患,無論是弟子還是藥童,統統都沒帶著。
陸泱泱看著方大夫視死如歸的模樣,再看另外兩個大夫也是一樣,從來這裡的時候開始,就不是命令,而是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這是關乎整個陽關城百姓跟無數保家衛國的將士的重任,他們從一開始,就義無反顧。
“方師伯,我……”陸泱泱想說點什麼,但是在方師伯的眼神中,她又默默的將聲音咽了回去。
現在說什麼,都無法改變現在的狀況,她必須要趕緊將姑姑曾經跟她說過的疫苗實驗出來,如果證實有效,才能徹底的解決陽關城的困境。
“我知道了,師伯,我會好好保重的,您也是。”陸泱泱往後退了兩步,彎身給方大夫行了一禮,才去一旁收拾了一下,給自己消了個毒,然後才離開。
等到出去之後,陸泱泱看向緊張的等著她的盛君堯,又扭頭看了一眼被圍起來的宅子,突然說道:“大哥,你現在就帶我去牛市吧。”
“現在?”盛君堯皺眉:“你一路舟車勞頓,晚膳都還沒用過吧?我先帶你去休息,明日一早……”
“就現在去。”陸泱泱堅定的說。
盛君堯猜到,她提到牛市,應該是跟她要找的法子有關,雖然實在是想不到有什麼關係,不過他還是點了頭:“好,我現在帶你過去,還需要準備什麼嗎?”
陸泱泱稍稍遲疑了片刻,原本她想的是,用自己做實驗就行了,讓大哥親眼看著,他應該就不會反對了,但是看著那些被疫病折磨的人,看著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大夫們,時間就意味著會有更多人感染,會有更多人死去。
“我需要至少一百個人,來一起驗證我說的法子有沒有用,最好是男女老少都有,如果實在不行,就男女各選一部分吧。”陸泱泱斟酌著,但還是下定了決心:“這個法子會有些冒險,因為需要目前沒有被感染的人來實驗,之後,需要他們去接觸得了疫病的人,才能觀察他們會不會被感染。”
盛君堯愣了一下,隨即點頭:“沒問題。”
陸泱泱連忙又補充了一句,“最好是自願的。”
盛君堯看著陸泱泱,眼神一下子就柔和下來,這傻丫頭,心這麼軟。
“好。”
陸泱泱急忙催促:“那我們快點走,事不宜遲。”
盛君堯喊來人將自己的要求吩咐下去,然後翻身上馬,帶著她朝著陽關城的牛市跑去。
此時天色都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他們到市場的時候,天空更是一片陰沉,像是隨時要下雪。
陽關城封城之後,這些販賣牲畜的市場也全都被監管了起來,行商們無法運走貨物,隻得留在客棧等待。被留下的牲畜都養在棚裡,但草料有限,一隻隻都顯得十分的無精打采。
哪怕冰天雪地,市場中也彌漫著一股難聞的味道。
陸泱泱風風火火的下馬,拎著燈,一頭就鑽進了牛棚裡,盛君堯急忙跟上,從她手裡接過燈:“泱泱,要找什麼?”
“牛痘,牛身上的皰疹,我聽過的那種法子,就是將皰疹的膿液滴到人的傷口裡,讓人感染了這種皰疹以後,就可以預防天花了。”陸泱泱一邊忙碌的仔細觀察尋找著,一邊同他說:“這個法子很簡單,但我不知道有沒有用,所以需要試一試。”
盛君堯更是不可思議:“就這麼簡單?這怎麼可能?你可知,曆朝曆代,死於天花疫病的人有多少?泱泱,若是成了,你……”
他神色一下子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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