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泱泱將燭台都端到床榻的架子上,燭火映照的床榻之上格外的明亮。
她看了看外麵,去浴房端了一盆清水過來,放在床尾,爬上床,小心翼翼的放下了帷幔。
然後用剪刀直接將太子的褲腳剪開,露出受傷的腿。
將近三年過去,腿上斑駁的傷痕早已隻剩下重重疊疊的疤,因為一直有定時針灸和按摩,所以整體狀態還好,肌肉並沒有完全萎縮。
可即便這樣,也幾乎隻剩下皮包骨。
方才被陸泱泱用匕首紮過的地方,隻滲出一點血痕,留下一道嫣紅的痕跡。
陸泱泱將兩排金針排開,先封住了膝蓋之上的幾處穴道,然後在他的兩條小腿以及雙足上,幾乎紮滿了金針,看上去猶如刺蝟一樣。
陸泱泱看了太子一眼,他目光溫和的看著她,並無特彆的反應。
“殿下,我要開始了。”陸泱泱冷靜的說道。
“嗯。”太子應了一聲,看著她的模樣,有些微微失神,因為沐浴過換了衣服,她並未戴麵具,露出的一張小臉上,滿是認真和嚴肅。
她臉上的舊傷疤經過聞遇給的藥的調理,已經隻剩下了淺淺的如同薄雲一樣的紅痕,在她的眼睛下方,往眼尾的一側散開。她從前未長開時,眉眼跟蘭夫人很像,漸漸長開之後,便很是不同了。
蘭夫人也是明豔的長相,但氣質有些柔和憂鬱,仿佛夾著一抹淡淡的哀愁。
而相似的眉眼落在陸泱泱的臉上,隻覺得明豔逼人,又堅定冷靜,仿佛這世間任何事,都無法動搖她的決心。
像是一種可以看見的力量,堅定,一往無前。
從未改變過。
陸泱泱並未注意到太子過分柔和的目光,她從太子膝蓋之上還有知覺的地方開始,先拔掉針,然後用刀片劃開皮膚,將金針直接刺入筋脈神經,一點一點試探,“殿下,這裡有感覺嗎?”
“沒有。”太子輕聲回。
她繼續試探,一寸一寸,分外仔細,但是她的手卻始終沉穩,沒有一寸偏離抖動。
伴隨著她挪動的動作,她沐浴過後為了方便穿的薄褲褲腳被蹭到卷起,露出她白嫩的腳踝之上,密密麻麻的血痕,紅的格外明豔。
太子看著她一寸寸試過他的筋脈,驀地明白了什麼。
他這些日子不曾見過她,但她的消息,他一直有收到。
聽聞言樾離開京城之後的這些天,她將自己關在房中,連吃飯喝水都沒有離開過房門,蘭夫人去看了無數次,得到都是她不讓任何人打攪,一直到昨夜才打開房門出來。
他原本以為,她將自己關起來,應該是在分析現在的局勢,想要找出一條能夠讓他們活下去的路,卻沒想到,她將自己關起來,隻是為了找出能夠治他的法子,不,這法子她應當早就找到了,她拿自己做實驗,是為了保證在他身上能夠成功,能多一分的機會。
太子眼睛驀地的湧起酸澀,那密密麻麻的血痕,尚未完全愈合,她卻一聲不吭,甚至完全沒有放在心上,還在心疼若是用了這個法子,會給他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這個傻姑娘。
她到底知不知道,這樣的用心會讓人淪陷。
想把心給她。
把命也給她。
一滴淚順著他的眼尾悄無聲息的沒入鬢角。
陸泱泱完全忘我,絲毫未曾察覺,仍舊全神貫注的將染血的金針一點點刺進筋脈,一刻鐘過去,兩刻鐘過去,半個時辰過去……
半邊床榻已經被血腥味覆蓋,陸泱泱捏針的手腕,卻始終未曾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