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泱泱鬆了口氣,嘀咕了一句,“你早說嘛。”
然後直接抬手在蘇媽媽頸後也給了她一下,蘇媽媽還沒反應過來就暈了過去。
陸泱泱指著那幾個姑娘說道:“把他們綁起來,放到床上,早上的時候會有人來處理,在這之前,彆讓人發現,發現你們可就沒命了,聽懂了嗎?”
幾個姑娘忙不迭的點頭,連她們蘇媽媽都被打暈了,她們怎麼敢多說話?
陸泱泱將剁骨刀收起來,衝著年輕男子使了個眼色。
年輕男子會意,朝著門外走去,陸泱泱立刻跟了上去。
等到了門外,關上門,年輕男子對著兩名護衛說道:“兩位大人已經就寢了,我先回去,明日一早你們送大人回去。”
“是,陸公子。”護衛恭敬的回道。
陸泱泱端著托盤跟在年輕男子身後大搖大擺的離開了百花樓。
等到了沒人的地方,年輕男子伸手就捏住了陸泱泱的耳朵:“陸泱泱,你怎麼會在這裡?”
“哎,哎,你先撒手,你還好意思問我,我還沒問你呢,陸維,你不是在老家好端端讀書嗎?我還巴巴的給你送了那麼多書和銀子回去,你不好好考秀才,你為什麼會在江南?江南距離青州上千裡,你可彆跟我說你出來玩路過此地!”陸泱泱拍開陸維的手,打量著陸維。
陸維也在打量著她。
兩年多未見,兩人都變了許多。
尤其是陸泱泱,若非陸維對她的路數實在是太熟悉,否則絕對不敢認,女大十八變,她跟從前那個瘦巴巴的小丫頭可真是判若兩人。
而陸維比起從前也長高了許多,從青澀少年長成了姿容俊秀的青年。
兩人真的是誰也沒想過,他們會這麼猝不及防的,在這裡遇見。
陸維就是那個,陸泱泱還在清河村的時候,住在她隔壁的那個窮書生。
她三歲時被何家人丟到山裡自生自滅,是住在村尾的獵戶周叔路過聽到求救聲將她給救了出來,周叔收留了她幾日,還給她治了傷,但周叔也要養家糊口,家裡還有病人,一家子原本就已經緊巴巴,再多她一個,隻會讓本就貧窮的日子雪上加霜。她那時雖小,但在何家那三年早就已經受儘虐待,她知道自己不能留下拖累周叔,便離開了周叔家裡。
清河村的村民大多數都是樸實的普通人,沒有何家那樣極致的壞心眼,但能夠給她的憐憫也實在不多,能給她一口飯吃,已經是天大的恩德,她在村裡四處流浪一些日子,到了快冬天的時候,天氣實在是太冷,她無處可去,又不敢麻煩彆人,就悄悄溜進了山腳下那間破房子裡,那裡住著一個瘋婆子,不知道來了多久,但是村裡人都怕那個瘋婆子,說她發瘋的時候會拿著刀砍人。據說隔壁村裡有老光棍想來占便宜,直接被拿刀劃傷了,從此以後就再也沒人敢來。
陸泱泱也怕,但她實在是太冷,再沒有地方落腳,她就要凍死了,所以她隻能忍著害怕,悄悄鑽了進去,好歹有個能遮風避雨的地方。
那個時候她還太小,夜裡常常聽見瘋婆子的哭聲,她嚇得瑟瑟發抖,動也不敢動,擔心她會不會也在發瘋的時候拿刀砍死她,嚇得半夜夢魘,不敢睡。但是當世界萬籟俱寂的時候,她就會聽到隔壁的讀書聲,夜裡讀到很晚,早上又很早就開始,在最初那一個又一個荒寂的夜裡,給了她一點點真實感,讓她感覺到沒那麼孤單,也漸漸地沒那麼害怕。
在發現瘋婆子並不會傷害她的時候,她一點一點的試探著,摸索著跟她相處,在發現她也會偶爾清醒的時候,她們總算能有一點交流,後來她喊她姑姑,終於在這個世界上,有了第一個相依為命的親人。她開始跟著姑姑學東西,偷偷在周叔去打獵的時候跟在後麵,悄悄學打獵。也依然會每天都蹲在牆角聽隔壁的書生讀書,並悄悄的跟著背誦。
她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但是覺得能讓書生每天廢寢忘食的,肯定是好東西。
直到有一天被他發現,他並沒有因為她每天偷聽生氣,反而是問她,叫什麼名字,為什麼要偷聽他讀書?
陸泱泱頭一次被問住,那個時候,大家還喊她草丫,跟從前在何家的時候一樣。但是在何家人拋棄她以後,她就開始無比憎惡那個名字,所以當陸維問她的時候,她突然就跟生氣了一樣,很大聲的跟他說,她沒有名字,她不要姓何,他們拋棄她,不要她了,她不要叫何草丫!
陸維就說,既然不喜歡,換一個名字不就好了嗎?
她一下子就高興了起來,對啊,她可以換一個名字啊!可是換什麼呢?她問陸維,陸維讓她自己想,她那會兒三歲多而已,她能想什麼?便問陸維叫什麼名字,陸維便將自己的名字告訴了她,還給她解釋,是“瞻彼洛矣,維水泱泱”的維。
陸泱泱記得那句話,是她經常聽到陸維背誦的詩經。
她突然就眼睛一亮,說泱泱,她就叫陸泱泱好了。
那天她特彆特彆的開心,滿村子的跑著告訴所有人,她有名字了,她叫陸泱泱,她不叫什麼何草丫,她有自己的名字。
她跟陸維也慢慢熟悉起來,隻不過陸維永遠很忙,也陸維父親拋妻棄子,他跟母親相依為命,家裡很窮,母親又非要讓他讀書,所以他廢寢忘食,一刻也不敢懈怠。甚至後來有一次不小心摔到了腿,他也不敢告訴母親,隻自己偷偷忍著,怕被母親知道以後浪費錢。是陸泱泱發現之後,用自己當時那半吊子的水平給他正了骨,還給他用了自己上山采的藥,總之誤打誤撞,治好了他,免了他留下病根。
陸維當時怎麼說來著,說等將來考上狀元,一定報答她。
最先報答的就是一些廢紙和廢筆,她從那以後才頭一次認了字。
後麵十多年,她隻要有餘力,便會接濟他一點,盼著他真考上什麼狀元。
結果是他秀才還沒考,她就先去了京城。
一彆兩年,竟有種隔世之感。
兩人看向對方,
“你先說。”
“你先說。”
異口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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