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她其實並沒專門跟誰學過武,後街北大營裡當值的槍耍的好,就跟著去學兩天槍,西市賣藝的打了套好拳法,就也跟著學拳,說起來,都隻是三腳貓功夫。
但縱三腳貓功夫,也沒看著親人在自己麵前受辱的道理。
她一頭撞向說話那人的肚子,又早謀劃好了要去奪他腰間佩劍——東廠的人出門腰間都佩劍佩刀的——可巧他佩劍還給她一撞,撞掉在了地上,薑寒星眼疾手快,一隻手去撿,另一隻手揪了他衣襟,就是要往前刺。
交領處胸口處,第四根肋骨,心臟的位置,來給她看病的張大夫說過的,不會錯的。
位置是沒錯,可她畢竟沒殺過人,刀劍利刃破開皮肉後,下頭往往不是溫軟臟器,而是堅硬骨頭,薑寒星劍刃驀然與肋骨相撞,接著她再想用力,被刺的人卻已反應過來了。
她聽見他罵了句臟話,手中劍也被奪走,然而就在她整個人繃成一張弓,等著劍轉刺向她時,來的卻不是劍,而是柴木燃燒的嗶剝聲與煙灰味。
怎麼回事?快走快走!這娘兒們瘋了!
什麼瘋了?怎麼回事?
薑寒星一把扯掉臉上麵巾,映入眼簾的是衝天的火光。牆角堆滿了乾柴,細嗅空中還隱約有陳酒的香氣。這絕不是為嚇走這些人的倉促之舉。
母親早存了死誌,姐姐也知道。
她問她們這是乾什麼。
火光映紅了母親那張依舊秀美的臉你父親是有氣節的人,我們不能平白辱沒了他的聲名。
狗屁的氣節名聲。
薑寒星目光從赤紅晚霞上收回來,望向梁少。
她從來就沒弄明白過,究竟是為什麼,這種東西居然也值得為之去死,但這並不妨礙,她還是要讓折辱了她母親的人血債血償,所以她才進了東廠。
進了東廠後才發現,南北十四道,來往千餘人,想要在其中找一個人,顯然無異於大海撈針,東廠的案卷還並不公開,這案子是誰經手的,是誰執行的,都要薑寒星自己一個人去旁敲側擊過,可不知為何,東廠裡眾人都對這案子很諱莫如深,她一直查詢無果。
許多時候,真正的恨其實也就那麼一會,再往後就全是什麼良心道義之類的負累。因此麵對賈崢時,她心裡其實是想,索性借機讓他們全死光好了,左右閹人走狗,算上她在內,誰都不算無辜,也算是給她那年輕時候也曾溫熱過的血一個交代。
誰知道陰差陽錯,峰回路轉,原來沈環竟知道真正的凶手。
往事一幕幕,與方才沈環跟她說的那些話重疊,他要殺的第三個人,她也知道是誰了。
算算時間,當初叫梁少重回北七道的那樁公案,是與沈家出事幾乎是同一時間。
薑寒星轉看向沈環
原來真正的算計是在這兒藏著。
沈家當年事一旦被翻出,不可能不牽扯到梁少。她不可能不殺梁少,卻隻要對梁少動手,就必然也要身陷其中,不與徐桓之上一條賊船,就等著被猜忌與徐桓之上了同一條賊船。
所以,真、是、好、一、招、一、石、二、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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