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文打開了話匣子,她告訴我們,其實她們剛來的時候,這廟裡的大殿都塌了,兩側廂房也沒法住人,山門也是塌的,院子裡的紅磚也都碎裂不堪,一下雨到處都是泥濘。
包括前麵的靈官殿,房梁已經塌了,把靈官爺的像壓倒了,脖子都壓歪了,但是也沒辦法修,隻能歪歪斜斜的躺在那。
那老道長已經八十多歲,腿腳也不好,更無力去修繕廟宇,每天隻能吃一碗能數清米粒的稀粥,加上一點混合野菜做的菜團子,勉強度日。
後來紫虛道長來到這裡,帶著徒弟收拾大殿,整理廂房,扶起了靈官爺,能修補的地方就修補一下,能自己修的屋子,就儘量不去請人幫忙。
可是即便這樣,也作用不大,她們倒是把住的屋子修補起來了,勉強能夠住人,但是沒有足夠的資金,無法修繕大殿,就連倒塌的房梁都架不起來。
於是,紫虛道長就親自四處去化緣,還帶著徒弟們種菜采藥,用儘各種辦法去籌集資金。
這籌集資金說來簡單,可是真的要去做,千難萬難。
因為這廟本來就偏僻,沒什麼人來,又沒有知名度,紫虛道長自己也沒什麼積蓄,隻能四處跟道友師長籌措。
不過,正所謂窮道士窮道士,這些深山苦修的道士們是真的窮啊,也比不了那些名山大觀,大家的日子過得都挺苦,湊一點錢也是杯水車薪。
為了省錢,紫虛道長和徒弟們一日三餐減為兩餐,出門從不坐車,能走路的全都步行,吃的也很少,一頓隻吃半個饅頭,另一半留著下頓吃,真的是一分一分的辛苦攢錢。
甚至,她冬天的時候都舍不得買煤,更沒有電暖氣什麼的,師徒們一起上山砍柴取暖,下大雪的時候甚至還曾經迷路在山林裡,差點回不來……
說這些話的時候,張文文的眼圈漸漸發紅,我也是心酸不已,因為我知道,她說的雖然是紫虛道長的事,可是修繕廟宇房屋,上山砍柴,這些事,這些苦活累活,她是全程參與的,一樣也沒少乾。
我看了看她的手,這才明白,為什麼原來嫩嫩的一雙手,如今變得那麼粗糙,原來她吃了這麼多的苦……
張文文注意到我在看她的手,於是下意識地縮了回去,然後繼續給我們講述紫虛道長的故事。
她說,有的時候,紫虛道長還要一個人下山去化緣,要走一整天的山路,才能到城裡去,和一些有意願做善事的緣主去談募捐。
但是這些緣主裡麵,有些固然是一心向善,無論錢多錢少,總是願意拿出一些無私捐給廟裡。
還有一些人,總是帶著功利心,說捐善款可以,但你們要為我做什麼什麼道場,或者要給我立什麼什麼碑。
更有甚者,直截了當的問紫虛道長,說我給你們捐款,能給我帶來什麼好處?
紫虛道長說,捐善款修廟是積功德,這就是最大的好處,天地神明會給你記上的。
人家卻不認同,說你們的廟又不是什麼旅遊景點,又不是什麼出名的古廟大觀,如果想讓我捐款也可以,咱們能不能談談合作的問題,比如我幫你們把廟的名氣打出去,以後廟裡算我的股份,香火錢大家分成,你看如何?
紫虛道長就很無奈,說那對不起,我們的廟小香火少,而且山高路遠,行人少見,遊人就更罕見了,恐怕滿足不了你的要求,頂多給你在大殿裡供奉個長生祿位,每天燒香點燈,給你祈福。
但是人家一聽這個,就嗤之以鼻,說供奉祿位燒香點燈就不用了,你們那個廟又沒香火,能有啥靈驗?我有錢去大廟供奉祿位,燒香點燈,那豈不是更好?
紫虛道長氣的不行,又沒法發火,隻能是一次次碰壁,一次次堅持,苦苦的熬了很久,才終究湊了些錢,把廟裡簡單的修繕了一番。
先是倒塌的山門修上了,泥濘的路麵也鋪上了水泥,還種了些花花草草,又把漏雨的屋頂苫起來了,靈官殿也重新修好了。
所以我們現在看到的靈官殿,就是已經修繕過的,雖然說看起來還是挺簡陋,可起碼能進去燒香了,靈官爺也不用歪著脖子躺著了,倒塌的房梁也架起來了,漏雨的屋頂也加了瓦……
但是靈官殿很小,用的錢也少,後麵的三清殿就難了,那費用更高啊,而且還有院牆和地麵需要重新修。
如果隻是簡單的維持維持,倒也還好,但紫虛道長發願,想要把這座廟修的好一點,她說不管自己如何委屈,也不能委屈了祖師爺……
隻可惜,天不遂人願,紫虛道長苦苦支撐了兩年,每一天都在為了這份盼望努力,結果她卻生病了。
一開始的時候她還不肯去治病,非得要熬著,說吃點藥就行了,後來實在扛不住了,這才答應去醫院檢查。
但奇怪的是,最開始檢查的時候,什麼毛病都沒查出來,醫生也沒說什麼,隻是讓紫虛道長回來多保養身體,而且要注意營養,不能太勞累。
所以紫虛道長就沒當回事,回來之後還是和以前一樣,因為吃藥太貴,她舍不得花錢,吃了幾天就沒再吃,一直扛著。
就這麼一直過了大半年,差不多在一個月之前,她忽然病發,疼的厲害,於是就再次去了醫院檢查,直到前天才回來……
張文文說到這裡,就沒有再繼續往下講了。
馬叔紅著眼睛問:“去醫院檢查,結果如何,醫生怎麼說?”
張文文遲疑了下,搖頭說:“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師父不讓說……她回來之後,什麼也沒告訴我……”
她說這個話的時候,目光遊移不定,一直往門外瞄,這肯定是紫虛道長囑咐過張文文,不準告訴任何人,所以她不敢說。
但是,從馬叔和張文文的對話來看,我基本上已經明白了。
紫虛道長生病的消息,很可能就是張文文偷偷透露出去的,目的應該就是想要向外界求助。
因為她知道,一旦馬叔和我知道了這件事,絕不會坐視不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