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地吐口氣,神色沒有半點慌張或其他,像在陳述事實那般:“文櫻,我都清楚,不止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也知道你。淩雪的事,我暫時沒辦法跟你說得很詳細,但是我說會保護你,是真心話。你是你,他們是他們。”
“當有一天,你口中的他們,要我死,大概你也沒辦法阻止。所以不要再說保護我的話,聽起來,虛偽。對我來說,你和他們,就是分不開的整體。請你立刻將你的子女帶走,如果他們害我讚助的節目播不了,我會讓他們付出比這厲害十倍的代價。”
我說罷不再停留,原本打算去警告淩雪幾句,但現在應該是用不著了。自然有人會勸她。
嘉賓和工作人員住的那個旅店,已經沒有空房,這個點要離開白水鎮也很麻煩,隻能將就一晚,好在葉軒在離這不遠處找到一家檔次稍高的旅店,中式裝修風格,價格有點貴,所以入住的人並不多,這個時候仍有空房。
我想大塊頭他們剛才幫我教訓人,也出了力的,要住就住好些,索性開最貴的那幾間房,吃的也讓旅店供應,要求隻有一個,必須好吃。
吃完飯後,我給謝導打電話,問他方不方便過來這邊的旅店,談談怎麼給節目做結局。
謝導來得很快,估計要跟我談的除了工作,還有淩雪的事怎麼處理。
“人走了嗎?”我剛才讓淩夫人把姓淩的都帶走,實在是一提他們就惱火。
“剛走。淩小姐一開始不願意,後麵覺得這邊的住宿環境太差,才勉強跟她家人回去。”謝導邊說邊鬆口勁兒。
我知道他怎麼想的,即便他妹謝寧似乎跟淩雪的關係還不錯,但那也隻是看起來而已,淩雪是一直將謝寧當工具利用的,謝導跟她就更談不上幾句話。今天又發生了這樣的事,說到底,影響節目播出還是小事,被淩家牽連才可怕。這會兒淩雪被家人帶走,他直接少了許多煩心事。
“節目你打算怎麼補救?”
謝導說他剛才開了個小會,因為原有的行程都安排好了,要是把最後這兩個環節延到明天錄製,那計劃全部要改,個彆嘉賓還急著要趕通告,時間上實在協調不過來。所以他決定,把環節內容修改一下,今晚累一點,把它全部錄製完,明天的殺青慶功宴也能來得及。
我淡淡地表示,趕時間能理解,但是質量和水準不能下降。
謝導趁機提出:“那個,文總,我有個想法,如果你能配合的話,最後一期節目的收視,肯定會爆,就是不知道,你,你……”
他支吾其詞,我聽得一頭霧水,我現在不正配合節目組嗎?最後一期節目的收視率要爆,我有這麼大的號召力和觀眾緣?我表示懷疑。
“是這樣的,那兩個環節原則上沒變,表現方式要稍微改動一下,就是在做任務找東西的期間,加一點粉紅,後期製作會突出文總這一段,絕對有話題度。”
等等,我終於聽出了不對勁的地方。什麼叫加一點粉紅?我跟誰粉紅?
我想都沒想就否決:“謝導,你確定不是耍我?方法千千萬,為什麼非要扯到我個人層麵?難道你不清楚,現階段我的離婚傳聞甚囂塵上,你卻說加點粉紅,你是打算無下限了是吧?”
謝導摸摸鼻子,“這不是沈總來了麼。”
“誰來了?”
謝導指指我身後,我一回頭看到沈軼南,他坐在後麵那桌,不知道聽了多久我和謝導的對話。
“文總,這是目前最好的補救方法,而且不管對節目還是對貴公司,都是一次成功的宣傳,這樣的話題度,不是隨便就有,希望文總考慮考慮,另外,我們留在白水鎮的時間不多了,明天補拍不是不可以,但效果肯定會大打折扣。如果文總考慮好了,我們立即開拍。”
謝導說罷就離開,包房裡隻剩下我和沈軼南大眼對小眼,我不想開口,他也看著我不說話。
我打算回房去,他終於作聲:“淩雪的事,我都知道了。”
哦,你知道就知道,來我麵前是想質問我?還是想警告我彆碰淩雪?
“你沒有話想跟我說嗎?譬如你什麼也沒做。”
很多話說出口就沒意思了,淩雪是針對我而來,計劃也天衣無縫,有多少人會相信我是清白的?我也不求彆人相信就是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
鑒於我現在跟沈軼南似斷非斷的關係,我跟誰說也不會跟他說,這事與我無關。我乾嘛要關心他的反應?他相信我或心疼淩雪,都無所謂了,對離婚這件事不會有任何影響。
但人就是這麼奇怪的,從前他不信我,如今他相信了,我卻故意唱反調。
“是我做的,你要弄死我嗎?哦,差點忘了,你又不是沒想過弄死我。還記得嗎,因為喬可韻,你就掐過我脖子。換成淩雪,我大概在你手裡活不了?“
我勾唇輕笑,極儘嘲諷之能事。
沈軼南的長指輕撫在眉心,神色疲倦,不知是為身上的傷所困擾,還是因為淩雪這恐怖的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或者是聽到她差點被施暴,才會這麼無力。
我沒法判斷,我隻知道,如今他的反應,恰恰是最不會令我心軟的存在。我連淩向東都下得去手,我還有什麼是不敢的?腦子裡突然就閃過那句詩,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真是貼切得驚人。
沈軼南的嗓音帶了點沙啞,本該是生氣,可他卻放低了身段,“文櫻,我不知道,我給你的傷害原來那樣深,深到讓我後悔,為什麼沒有一開始就解決完所有事。”
我無動於衷,“你所謂的一開始就解決完,也不是因為我。所以,你現在在白水鎮,跟我打感情牌,求我不要再對淩雪動手,是嗎?”
沈軼南擰緊了眉,“不要曲解,我沒有這樣的意思。我擔心你才會來,隻有你,不是彆人。”
淩雪什麼時候被他歸類為“彆人”了?那他挺閒的,對“彆人”的事這麼上心。是因為這次跟之前那些不一樣,這次會直接給淩雪造成不可磨滅的陰影,會徹底讓她毀滅是嗎?
那麼淩雪這根“刺”,已經起到她該有的作用。這突出其來的一下子,直將人刺得體無完膚,疼入骨髓。
“沈軼南,你現在所說的每一個字,我都會下意識去想,背後藏著什麼意思。我想你也很累,不是嗎?放手吧,彆把你自己和我,都拖入深淵。我不想再時不時的應付淩雪,更不想麵對跟她有關的所有人,包括你。”
一次次如拔河似的角力,我身心俱疲。是啊,離個婚而已,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累,累到不想看到他的那張臉。
我轉身時,他拽住我的手臂,他的掌心很燙,那熱度透過我的袖子傳來,似在凝聚一團火球把我吞噬。
“節目呢?也不管了?隨便你。”沈軼南鬆開我,站起來往外走,但他走得很慢,身體有點繃著。
傷沒好到處跑,也是活該。
我靜靜坐了一會兒,待情緒平複下來,開始認真思考謝導的話。淩雪在節目組出事,暫時沒被記者拍到,除了謝導副導,攝影師和那個保安知道細節,節目組的其餘人都被告知,淩雪是摔倒受的傷,隻是因為搭我一組,她才對我撒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