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陽光正好,車裡死寂得發涼。
我坐過沈軼南的車很多次,哪怕是跟他那段短暫得不能再短暫的相好時光,也從未有那種“這是我男人的車“的自覺,此刻就更是無所適從。
我不知道車要開往哪裡,南城說到底我也不是很熟悉。
包裡的手機在不停地響,文沅打來的,但是我掐斷了沒接。現在也不是講電話的時候。
我跟沈軼南應該是沒有默契可言的,可不知為什麼,我就是隱隱感覺到,他已經知道我的秘密,所有。
從他身上傳出來的生人勿近的低氣壓,逼得我透不過氣來。人都是趨吉避凶的,我多想滾下車,什麼都不要麵對。
但,這不可能。
這一劫或早或晚,我都躲不過就是了。早在當年我算計他跟我結婚,當上沈太太時,這條路的結局就已定。
那時候,我最多覺得,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卻忘了,人心難算,命運就更難算。
多好笑,都這個時候了,我居然不去想怎麼解決,反而走神了,在自己的世界裡浮浮沉沉。
直到車停下來,是一家六星級酒店。
這家酒店,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一時又想不起來。
沈軼南用力甩上車門,我不得不下車來,跟在他背後進了酒店。
電梯升至最頂層,他長腿一邁,踏出去,感應門開,居然一整層,都是他一個人在用。我想起來了,這家六星級酒店,是淩沈今年初收購的。
難怪,難怪他有實力對抗淩向東。
我暗自吃驚,對沈軼南的財富值又多一重認知。這個認知並不是什麼好事,如果說之前他要弄垮陸氏,隻需一條腿的話,那麼現在,估計用兩根手指跟捏死螞蟻一樣就可以。
我兀自發著呆,沈軼南已經倒了杯酒坐下,他左腿搭在右腿上,姿勢閒適而散漫,襯衫扣子開了三顆,有點不羈的意味。
但我知道,他遠不像我現在看到的這麼平靜。任是哪個男人,都會沒辦法忍受吧,哪怕最初他沒把我放眼裡,也不認為我能威脅到他。
他晃了晃酒杯,裡麵的酒每次晃到杯沿又旋回去,就是一滴都沒泄出來。
我都不好去看他的臉,他的眼神。大抵是到了這個時候,說再多也枉然,不如認命來得更快。
在我以為沈軼南會用那種冷徹心扉的眼神凍僵我時,他開口了:“兩個問題。第一個,你是不是當年和他一起出車禍的人?第二個,費儘心思得到品源,是為他留後路,還是你和他合起來算計我?”
沈軼南果然知道了。他的動作竟然比陸懷年更快。
我垂在身側的手,捏成拳。事到如今,我想瞞也再瞞不過。他如果要報複我,我的答案一點也不重要。
“是,我是劉然,品源也的確是我想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至於算計,算計你的隻有我。他什麼都忘了。”
我聽到自己如是說。原來要說出口,一點也不難。
沈軼南一口灌了杯裡的酒,嗓音透出陰戾:“劉然,嗬,文櫻,這四年把所有人都耍得團團轉,好玩嗎?”
“……”你認為好玩的話,你可以試試。有些事,不是那個人,就永遠不知道會經曆些什麼。
“你演足了四年的戲,連我沈軼南都不得不佩服。養不熟的人,說背叛就背叛,原來不是沒有心,是心放在彆人的身上。文櫻,你跟我演喜歡我的戲碼,你想過後果嗎?”沈軼南的聲音越來越寒涼。
但行前事,莫問後果。我最壞的後果還能有多壞?從車禍撿回一條命開始,多活一天都是賺的,大不了把這條命還給老天而已,還能多壞?
我抿唇未答。他心裡麵也有一杆秤,我能逃開這一劫的幾率為零。
但我沒有告訴他,我曾說的喜歡他,那就是真的喜歡了,而非演戲。對待感情,我向來認真而謹慎,從不開玩笑。
不過算了,他若認為是假的,那便假的好了。
“陸懷年滿世界地找劉然的痕跡,要是知道當年的劉然沒有死,你說會不會很有趣?更有趣的是,要是知道劉然拿自己來換他的後路,你猜他會不會良心不安?“
我半眯眸子,與沈軼南的目光相接,他與我都知道陸懷年的個性,如果陸懷年知道這些,一定會受不住打擊,整個世界也會轟然坍塌。
說到底,他並有沈軼南這般鐵石心腸,做不到無動於衷。
“有意思。”沈軼南放下酒杯,從沙發上站起,一步步走到我麵前,“有時候真想剖開你的心看看,裡頭都有些什麼。“
我後退,半垂眼瞼,悶聲說:“假如我請求你,彆讓他知道,你會不會好受一些?”
“那就得看,你拿什麼來換了。坦白說,碰陸懷年碰過的,我覺得惡心,但換種想法,原本屬於陸懷年的,又何嘗不是被我征服在身下?”
我擰了擰眉,實在是沈軼南的話,令我難以入耳。我難受,他才高興,不是嗎?我是不是少開口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