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主管全國的刑名案件,因為地處京城,弘光帝就乾脆將京城司法治安也交到了刑部。
一般的小案件,也不需刑部尚書或者左右侍郎過問。隻需由下麵的刑部主事或是員外郎看情況調查審理,最後上報由上官審批就是了。
賴七以前沒有特彆關注過刑部,但是最近卻發現,有些不對勁。
他派去盯著刑部大牢的人每日會與他彙報一天的收獲。前幾日沒什麼,最近幾日,收集的信息裡,提到了一個年過半百的老漢,據說是戴重枷被收監的。
賴七不算熟知律法,但是一些基本的常識還算懂得。
枷刑就是用兩塊沉重的木板包圍凡人的頸部並固定。一般視犯罪情節輕重,枷板的重量也不同。大夏朝目前有重二十五斤、三十五斤、七十斤的枷板,對於罪大惡極的犯人,還有重達一百五十斤的重枷。
賴七之所以覺得蹊蹺,一是因為,若被判罰佩戴重枷,那老漢所犯必定是大案,可以他卻沒有收到京城地麵上有惡性案件發生的消息。
二是因為,重枷犯人一般都會示眾,既為羞辱罪犯,也是為震懾警示,可他等了幾日,也沒有等到那老漢被示眾。
枷刑非常殘忍,受刑之人站不直、躺不下,若是重枷,恐怕一個身強體健的青壯年都支撐不了幾天,何況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漢。
賴七察覺到這裡麵恐怕有不為人知的隱情,也許,這就是葉清嵐要他盯住的“異常”。
“你這陣子挺辛苦吧?聽說最近刑案不少,你們刑部大牢裡恐怕又熱鬨了。”
酒喝到儘興處,賴七的話題開始往他想要的方向兜。
蔣牢頭此時已經喝到半醉,神智不算很清醒了。說話也就沒了許多顧忌。
“七哥,你不懂,這明麵上的辛苦,不叫辛苦。”
“這裡啊!”蔣牢頭“砰砰”的拍著自己的心口,“這裡苦,那才叫真的苦呢!”
賴七靜靜聽著他說,抬手又給他倒了杯酒。
“七哥你知道我為啥不想讓我兒子接我的班兒不?”
“因為這活兒,喪良心啊!那是個什麼醃臢惡臭的地方啊!”
“我這一輩子已經搭在裡頭了,可是七哥,我家虎子,你也見過,那是多乖巧伶俐的孩子,我怎麼忍心啊!”
賴七拍著蔣牢頭的肩膀:“兄弟,我看你呀,就是喝多了,說白了,咱們就是小老百姓,哪能處處都如意啊是不是?咱是養家的大老爺們,苦點累點怕什麼,關鍵是能讓媳婦孩子過上好日子!”
“七哥你不懂,你不懂啊!這刑部大牢裡,如今人人鬼鬼,有人殺人放火依然能安然無恙,有人不過是撿了些大戶人家不要的藥渣,就要被戴上重枷!”
聽到“重枷”兩個字,賴七心裡一跳。
正想借著引導蔣牢頭多說一些,蔣牢頭就已經繼續道:“那老漢五十多歲了,戴著那麼重的枷,眼看著,就要熬不過去了。”
“七哥,殺人不過頭點地啊!不過就是撿了點藥渣,何至於此啊!”
蔣牢頭痛心疾首。
可他一家老小都指望著他這份生計,如今兒子進學,更是需要銀錢,他人微言輕,隻能眼睜睜看著,卻敢怒不敢言。
其實今日,賴七確實有意想趁他醉酒套話。
但其實他也是借著酒意透露這些。
他知道賴七身後可能有個很有勢力的主子。
他也知道,最近有人似乎盯上了刑部大牢。
所以他今日借著醉酒,吐出這一番肺腑之言,不為彆的,就希望賴七能將這些話原原本本的說給他的主子聽。
有些人,他這樣的升鬥小民得罪不起。
隻能指望著有人路見不平了。
賴七也是個人精,此時已經知道蔣牢頭的意圖。隻不過看破不說破。
隻好拍著蔣牢頭的肩膀,感慨著:“這世上,越是有良心的人,活著越難啊!”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無屍骸。
他也不能指責蔣牢頭什麼。他肯冒著風險,跟他透露這些,已經不容易了。
“兄弟,哥哥現在也不敢給你保證什麼,但是如果可以,還請你儘力保住那老漢性命。”他總覺得,這老漢的事,會成為葉清嵐要做餓事的重要突破口。
葉清嵐不是個冷血的人。
她身上,有鎮遠侯府將門之後的血性和仗義。
即便她要用這件事做些彆的文章,也絕不會見死不救,眼看著無辜之人慘死。
蔣牢頭聽出了賴七話裡的意思,急忙點頭道:“七哥放心,即便您不說,我也會想法子照顧他的。但是七哥,無論你要做什麼,一定要儘快。”
“跟我對班那個姓李的是典獄長的狗,他當值的時候,我就不敢保證會做什麼了。”
賴七點頭應下,當即也不耽擱,從蔣牢頭家裡出來,在城中轉了幾圈,確保沒有尾巴後,就直奔鎮遠侯府角門,給葉清嵐遞消息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