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還記得去年春天,譚文廣的獨子譚耀祖曾將一民女奸汙致死?”
弘光帝回憶了一瞬:“朕有些印象,當初這案子是愛卿親自審理的,因著事涉朝廷官員,最後還鬨到朕的跟前。”
“是的,陛下您公正判罰,最後親筆給譚耀祖勾定了秋後問斬。”
弘光帝對蘇懷的讚譽很是受用,緩慢地點了點頭,才道:“算著時日,去年那譚耀祖就應該伏法了。”
蘇懷苦笑一聲:“那譚耀祖沒等到秋後問斬,就在獄中病死了。”
“本身已是死刑犯,提前病死,也沒什麼大不了。”
“按理說是如此。但是,似乎,那個譚耀祖,還活著。”
弘光帝眉頭一蹙,“何意?”
“錢江用其他犯人代替了譚耀祖,李代桃僵,譚耀祖得意假死脫身。如今,應當還好端端的活著。”
“應當?”
“微臣也沒有親眼見到活著的譚耀祖,這是錢江手下的獄卒招供出來的。對於此事,錢江咬死不認,譚文廣當然更不可能承認。”
“可有搜查譚府?”
蘇懷還未來得及回答,禦書房外,一聲響亮的哭嚎響起:“陛下!微臣冤枉啊!”
弘光帝剛皺起眉頭,一直在角落裡隨侍的福隆公公已經出去查看了。
不多時,福隆公公回來。“陛下,是……譚大人,在門外喊冤。”
蘇懷聽到“譚大人”三個字,垂下的眸子裡有精光一閃。
弘光帝冷笑一聲,“讓他進來,朕倒要聽聽他想說什麼。”
剛說到譚耀祖的案子,譚文廣就來喊冤,若說這是巧合,弘光帝是不信的。
蘇懷微微抬眸,覷見弘光帝麵沉似水,不由心中一笑。
這個譚文廣,不知該說他蠢,還是該說他有恃無恐。
皇帝最是多疑,他這個時候跑來喊冤,本來三分的嫌疑,在弘光帝眼裡,立即變作八分。
蘇懷不再出聲,準備靜觀其變。
須臾,譚文廣被宣進來。
一進門,他就迎著弘光帝跪倒,口中高呼冤枉。
“陛下,微臣去年剛經過喪子之痛,如今又要經曆這般汙蔑,微臣這心……這心裡……油煎火燒一般啊!”
譚文廣捶胸痛哭,聲淚俱下。
弘光帝冷眼看著,半晌,幽幽說出一句:“聽愛卿這意思,是在怪朕?”
譚耀祖可是皇帝禦筆親批的秋後處決。
譚文廣哭聲一噎,心中暗道不好,連忙道:“微臣不敢!”
弘光帝雙眼眯起:“不敢?”不是沒有?
譚文廣心知自己說錯話,急忙趴下磕頭:“皇上!微臣深知犬子之死全是因微臣教子無方,怪不得旁人,隻是如今犬子已經過世一年有餘,縱有天大的罪過他也以命抵了。”
“如今貿貿然被人提起,說什麼他還活著!這……這簡直是其心可誅啊陛下!”
“當初我兒在刑部牢房病故,是我親自去收的屍,也是我眼看著我兒下葬的!這如何能做得了假?”
蘇懷此時才開口道:“這隻是譚大人一麵之詞。恐怕……不足以取信於人吧?”被告說的話能信麼?
“此事,誠王殿下可作證!當日我去牢房為我兒收斂,恰逢恰逢誠王殿下在牢房巡查,而我兒下葬時,誠王殿下也曾派人觀禮!”
聽他扯上誠王,弘光帝眸光驟沉。
蘇懷卻隱晦地勾唇冷笑,眼底似有精光閃過。
弘光帝定定地看了譚文廣一會兒,直看得譚文廣汗水濕透了衣襟,才看似沒什麼情緒的道:“既如此,那就宣誠王來吧!”
福隆公公心中暗暗歎了口氣,他在弘光帝身邊侍候幾十年,最是了解弘光帝的脾性,這位譚大人,這個時候提起誠王,實在是太不明智了。
這樁案子,誠王本身就因錢江之故被皇帝遷怒,幸虧至今沒有查到誠王對錢江所作所為知情或者參與的明證,加上誠王自事發以來日日在禦書房外跪著認錯,隻說自己有有罪,半句不曾狡辯。
這才換得皇帝態度鬆動,今日便勒令誠王在府中休養。
到底是親父子,誠王又剛立了功,弘光帝最初的怒氣過後,還是對這個兒子有幾分心軟。
沒想到就是這個當口,這位譚大人就跳了出來,三句兩句就將誠王給拖下了水。
想到這兒,福隆公公隱晦地回身看了沉默不語的蘇懷一眼,不由得想,這位蘇大人,選擇這個時機來回稟案情,是有意,還是巧合?
不過這些事,都不是他該管的。
福隆公公無聲的喟歎一聲,出門傳話去了。
但願,誠王殿下能拎得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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