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小王代表烏桓,謝過陛下款待。這酒、這菜,皆是烏桓特有,皇帝陛下盛情,小王感激。不過,酒菜雖是烏桓的。這宴會卻比烏桓無聊上許多。”
庫戎的聲音自屏風那頭傳來,大殿兩頭霎時一靜。
葉清嵐心想,果然宴無好宴,找茬的來了。
“哦?那在烏桓,這宴會是怎樣的?”
渾厚的嗓音接話,弘光帝的聲音無疑。
“至少,沒有這礙事的屏風。在我們烏桓,女兒家和男兒一樣尊貴,但凡宴會,都是男女同殿而慶,夫妻同席,未婚者,男子在左,女子在右。”
“小王知道大夏朝禮教嚴格,但也不必處處拘謹,反而失了許多樂趣,顯得過於迂腐了。”
這話在大夏朝文武百官聽來大概刺耳,既冒犯,又無禮。
但這話說得有沒有道理?
平心而論,葉清嵐覺著這話說得很符合她的心意,尤其是經過前幾日對薑至和蘇念真處境的思考之後。
中原對於禮教的追求,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以對女子的約束來體現。禮教越是嚴格的時候,對女子的管束就越嚴。
大夏朝對於女子已經算是寬容了,至少沒有將女子嚴格拘束在閨閣之間。世家貴女們還是偶爾能出門買個胭脂,逛個燈會,也不至於大庭廣眾之下跟男子說句話就要被浸豬籠,但也僅止於此了。
這邊葉清嵐走神片刻,那邊庫戎的話卻還沒說完:“我烏桓此次攜萬分誠意而來,本身也是仰慕中原文化,來學習大夏的風土人情,但如今看來,中原文化,也不儘是精華。”就差指著弘光帝的鼻子說這男女不同席的規矩是糟粕了。
那邊文武百官的臉色都不好看。
這邊,蘇念真卻覺得烏桓人還挺可愛。她本來就因為家中祖父因她是女子逼著蘇懷納妾的事心中悲憤,如今隻覺得這烏桓王說的話真是字字句句都動聽。
葉清嵐卻在此時多想了一層。
烏桓此次出使大夏,甚至由庫戎這位新王親自前來,說是來求和,雖說葉清嵐知道以烏桓人的高傲不可能真的是來伏低做小,但是他們此來必定是打著求和的旗號行緩兵之計,以為烏桓爭取休養生息的機會。
既然如此,庫戎就不該在一個簡單的男女是否該同席宴飲的問題上,表現得如此咄咄逼人。這可不像是求和的態度,倒像是來找茬,他想做什麼?繞這麼大個彎子,他的目的是什麼?
那邊,有人聽不下去。
“我中原文化源遠流長,我等束發受教,自然有所為有所不為,自古男女有彆,一道屏風隔開已經是皇恩浩蕩眾人同樂,實不必非要麵麵相對。”
這是有官員聽不下去反駁了。
葉清嵐往高高的主位上看去,魏皇後仍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淡然的垂眸喝茶。
“男女有彆不假,但又何必時時區彆對待?我烏桓女兒,不但可以與男子同殿宴飲,還可以和男子一樣放牧狩獵,戰時也可同男子一樣馳騁沙場,烏桓從來沒有因為男女有彆對女子區彆對待過。這一點上,恕小王不能苟同大夏。”
屏風這頭,不少女子麵露沉思,當然,也有人麵露不屑。
葉清嵐卻越發覺得不對勁了。
“烏桓王此言差矣,我們大夏女兒一樣尊貴,這一道屏風,正是對她們的保護和尊重。”這位說話顯然比前一位有策略,至少女眷這邊臉色好了很多。
嗤笑一聲,“難道不是限製和束縛?”這是達爾乾的聲音。
“皇上,臣覺得,可以撤掉屏風。既然烏桓人不懂什麼叫‘入鄉隨俗’、什麼叫‘客隨主便’,那我們‘主隨客便’也未嘗不可。”
這個聲音葉清嵐聽出來了,是蘇懷。
其實爭論到這個程度,再談論下去也沒有意義,這個時候,正是需要蘇懷這樣的人站出來,給弘光帝遞一個台階。
葉清嵐有點明白蘇懷能如此受弘光帝重用,成為最年輕的尚書的原因了。
這番話連消帶打,既指出了烏桓人不懂禮數,也展現了大國氣度。
弘光帝哈哈一笑:“朕也正有此意。來人,撤掉屏風,我們就按照烏桓王說的,夫妻同案,男左女右。也好讓彆人知道,我大夏的女兒,並非見不得人。”
葉清嵐不相信庫戎會聽不出這一臣一君話裡話外的擠兌,但他卻並不做聲,似乎隻要目的達成,他並在意讓大夏人在口舌上占些便宜。
那麼他的目的就隻是撤掉屏風?
為什麼?
葉清嵐目光不動聲色的在滿殿的女眷身上逡巡。
這裡麵,難道有誰被庫戎惦記上了?
她又將目光轉向坐在謝貴妃下首,神情高傲的長寧。
前世,烏桓提出過聯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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