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文鬥的提示倒讓秦虎想起背著紅兒逃命時,胡子窩裡確實曾經放槍聯絡,還真是這麼個門道。於是放下擔心點點頭道“當家的說的有道理!那就是說這裡離胡子的崗哨還遠,咱可以慢慢找。
這樣吧,我和道興哥走中間這條溝進去找路,然後再查兩側的溝穀。當家的你帶著老蔫、滿囤和大午哥在這道橫嶺子上設立觀察哨和消息樹,要把每條溝都盯住了,還要回頭瞧著咱們過來的路上,萬一有什麼人順著咱過來的路進來,也好提醒我倆一下……”
秦虎膽大心細、辦法神多!可最讓鄭文鬥佩服的還是他小小的年紀就有了這般滴水不漏的細密心思。有了這樣的少當家,做不成大事才怪!
鄭文鬥點了頭,大家立刻分頭忙活起來,秦虎和鄭道興再次衝進溝裡,可很快就否決了先探查的這條二道溝,因為到了溝底儘頭高望四周,坡地稍顯陡峭,人能上而馬難行,怎麼看都難對得上秦虎被牽在馬上走過的路。
倆人退出來從新探查頭道溝,還是相似的地形,再退回來進三道溝,這次有了門道兒。走到溝底,盤著右側的緩坡上去,終於找到了往西去的路徑,然後兩人又盤著坡地從四道溝裡鑽了出來。
在大家注視中,秦虎拿出本子準確地描繪了這裡的地形,六人在橫嶺子上補充休息片刻,然後快速經三道溝通過了這段複雜的穀地……
就在秦虎努力搜尋進山頭兒的門徑時,老石梁的大幫裡卻暗湧著一股要出去的躁動,這種難言的情緒從一個多月前,小金寶哭天抹淚地回來,就漸漸地在綹子裡醞釀開了,根子還是那位三當家的穿林虎。
穿林虎和陰著天兩個原本是洮南熱北一帶流竄的馬匪,他們一夥,人數雖然隻有五十幾個,可卻膽大異常、凶戾狠毒!
四年前他們一夥在洮遼犯下連串的巨案,被官軍和多鄉聯保追得實在落不了腳,這才逃來了東邊道,剩下不到三十號弟兄就一起靠了老石頭的窯。
頭三年,這老石梁也算是個紅局兒的模樣,周邊眾小幫綹上項【上供】不斷,與蘇子河東早立下跟腳的老占山們也能乾個分庭抗禮。
可今年對老石梁綹子來講,可謂流年不利!先是二當家陰著天掉了腳【失手被擒殺】,接著就被人家鬨花了窯堂【老窩】,連底柱子【老班底】炮頭也被弄死在炕頭上。
追了一宿傷了不少弟兄,也沒把踢山門的對頭留下。想跟去劉家河踏一踏底線【摸摸底】,又在通遠堡挨了悶棍。
這連番變故直把綹子裡一眾崽子給嚇的心驚膽顫,連大秋裡打糧都沒敢跑出去太遠,還是老石頭和穿林虎用著過去熟線上的熱坷垃把過冬的糧食給辦齊了。而這一切的禍殃,在穿林虎心裡都歸結到了一個災星身上,那就是上山吃溜達的小金寶【吃溜達是說去胡綹混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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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她上了埂子跟大當家的天天在炕頭上膩歪,他二哥陰著天又怎麼會忍不住去奉天要綁個娘們兒;沒她攛掇,又怎麼會給老四炮頭惹來殺身之禍;她再一趟下山,折了自己的老合【老弟兄】長脖兒,還斷了通遠堡大戶王家這個熟坷垃……
這要是擱以前,陰著天還活著,穿林虎就敢跟當家的老石頭硬嗑兩句,現在身單勢孤,真正能聽自己話的,綹子裡也就十來個人了,也就不敢跟大當家的太過擰巴,可對小金寶這個女人的不滿已經掛在了臉上,心底裡更是有了挑人拉柱【拉幫結夥】離開老石梁的衝動。
隻是礙著一起插香頭子的“義氣”以及這幾年攢下來的那些窯底兒【公賬盈餘】,總還想著就算脫了邊【分家散夥】,也能挑了片子【分了公賬】好合好散,眼下大當家的不言語兒,自己也隻好先忍著等個機會由頭再說了。
此刻穿林虎窩在夥房邊的柴草垛子上喝著悶酒,心思卻動在了眼前正喊著崽子們辦富燎海【做飯燒水】的那個漢子身上。這人姓楊,三十出頭兒的年紀,一副結結實實的身板兒,行動做派都像個江洋道上的老八達【老胡子】。一個人扛著硬杆子上的山頭兒掛柱【扛著洋槍入夥的】,比自己還晚來了倆月,算不得老石頭的底柱子。
幾年下來,這家夥能在埂子上混成了糧台【八柱之一,管糧草夥頭】,那是自己真有些本事。這人腦瓜子裡賬目清楚,綹子裡人吃馬喂都被他安排的明明白白,就連分篇、挑片、入公賬【按規矩分贓】,當家的也要事前知會他一聲兒,讓他給崽子們充個公證。
而且這人有些見識,崽子們都願聽他天南地北的白呼,到了幾位當家的麵前,這家夥又裝慫賣寶油嘴滑舌的,是個小心駛得萬年船的賊精兒!就因為這個,幾位當家的私下都叫他“賊骨頭”。
這人在身邊晃了幾年了,慣於挑人拉柱的穿林虎也沒刻意籠絡這個的家夥,一來是瞧不透他的真實心意,二來嫌這家夥白長了一幅硬紮的身板兒。
這小子平日裡噴子也不摸、青子也不碰,一天到晚就隻在鍋台邊兒轉悠,雖說“過堂”、“打食”都遛過了【試膽兒、搶劫都通過了審查】,可總是讓人覺得這家夥不夠傳正【膽子不大】,沒尿性!頂不上大事兒。
可現如今情形有所不同,綹子裡接連失了柱梁,眼下能拉一個是一個,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助力,所以穿林虎這陣子便打起了這“楊骨頭”的主意。
“老啃兄弟【老楊兄弟】,忙活地也差不離兒了,來來來,搬碗漿子,陪哥哥我整兩口兒。”
“三爺,你稍待,坎子上弟兄們的漿水辦得了【哨位上的弟兄們吃食弄好了】,俺還給三爺留著口好嚼穀兒,俺這就給你取【qiu】去。”
楊骨頭左手端著碗野雞燉蘑菇,右手摟著一小壇子土燒就顛了回來“三爺,知道你這陣子堵心,來,兄弟給你老添上……”
“他娘的,你個賊骨頭,知道老子心煩,還不趕緊幫爺拿個主意!”
“三爺,咱老石梁猛不丁兒出了這麼大變故,二當家的、四當家的,老賀,還有長脖兒兄弟,一股腦地就睡了【忌諱說“死”】,現在俺躺橋就他娘的是驚兆子【睡覺做噩夢】,隻怕這平口子也端不安穩了【飯碗不穩當了】!心裡麻慌醬子,哪兒還敢給您兩位當家的拿主意?”
“你個楊骨頭,見天兒的跟弟兄們白呼,到了節骨眼兒上念語子了【啞巴了】?今兒你得吐尖兒的【說實話】!這個局兒怎麼個支應?”
“……”
沉了半晌,楊骨頭周了一口土燒,對著一直盯住自己的穿林虎還是開口了,“三爺,聽崽子們嚷嚷,不外是兩條道兒,一是踏窯【深藏】,一是挑滑【遠走】……”
“哪頭兒眾?哪頭兒稀?”
“俺楊老啃知道三爺您在外頭天大地大,杵門子海【掙錢的招數多】,可大多弟兄還是不願沒個靠局兒的浪飛【沒固定落腳的窩】。都尋思著通遠堡王家如今還開著門做生意,咱經點兒心備不住也就撐過去了……”
“想掙爆杵的弟兄多麼?”【想搶大錢的弟兄多麼?】
“俺估摸著…江足多者足少吧!【三十多不到四十】”
“……”
沉思一瞬,穿林虎心裡還是滿意的,這段時間讓自己信得過的人放風還是能有些人想跟著的,點點頭轉了口風兒“跟大爺一個頭磕在地上,就是生死兄弟!俺這個當家的也不能硬扯著弟兄們越邊兒【分開】。可不管是踏窯還是高挑,咱埂子上的災星都得先除了……”
“三爺,您是說…那庫果兒嬤嬤【老鴇子,指小金寶】?”
“沒錯!那老鴇子就是個蛆果,不剔了她,咱弟兄們早晚是個脫局兒【散夥的局麵】。”
“三爺,這事兒您可冷著點兒【謹慎悠著點】。俺似是聽當家的嘮過,早年剛起局兒時,隊伍被大杆子磕花了【被大軍打散了】,當家的也禿嚕沉了【大病倒下】,全靠著那窯果兒【窯姐】給藏掖著養好的身子,那該是救命的恩義,三爺您可彆莽撞了。”
“嗯,這事兒俺也聽過……”穿林虎端碗喝了一小口,“算你小子有心了!爺給你記著……”
一個崽子匆匆跑到了近前,彎彎身子急道“三爺,大當家的請您上去。”
穿林虎抖抖臟兮兮的老羊皮大衣,拍拍屁股起來,揮揮手跟著就走,走出幾步又回頭對楊骨頭小聲道“老啃,快手那小王八崽子,你照應照應,彆把個好溜子給廢了。”
“好嘞,三爺您放心,俺這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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