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豐收看著那雙小皮鞋下了水，心疼的不得了，趕緊回房間找了個還算乾淨的毛巾。
“同誌，你彆嫌棄，這是我擦臉用的，不臟，你這小皮鞋見了水明年就穿不了了。”
溫阮對上爺爺那張蒼老渾濁又帶著水光的眼，心下一軟。
“沒事兒爺爺，這是你擦臉的，我怎麼能擦鞋，你幫我看看這件衣服能不能做。”
她掏出衣服給爺爺看。
房間裡沒有開燈，隻靠著沒有玻璃的窗戶采光，狹小的房間，擺著床和煤爐，地麵也是潮濕的，唯獨窗下那個縫紉機的地方是最亮堂的。
登豐收做了幾十年的裁縫，一眼就看明白怎麼做的了。
“能，你準備好布料，四毛錢一個半小時就能做好。”他小心翼翼的開了口，如果能接下這個單子，他和快樂這幾天的飯就有著落了。
“四毛？”溫阮被這個報價驚住了，報價低就算了，做的還快，怨不得吳阿姨說他是個很厲害的裁縫，隻不過住的太偏僻又臟，很多人不願意來他這裡做。
“你要是覺得高，三毛，三毛也行。”登豐收最近這十來天就做了一件衣服，賺了五毛錢，家裡米也快吃完了，多少錢他都做。
“爺爺，我給你六毛錢一件，你先幫我做兩件試試。”
登豐收隻見過壓價的，從來沒見過漲價的，看小姑娘長得好穿得好，談吐間對他這個窮老頭也絲毫沒有嫌棄，就知道這姑娘出身好不差錢。
漲價怕是可憐他。
“不用，六毛太多了，給我三毛就行。”他連忙擺手，說著感激的想給小姑娘倒水，環顧一圈家裡連碗都是帶豁口的，實在是不好意思拿來招待糟踐小姑娘。
“對不住啊，家裡就一個茶缸。”
“沒關係的爺爺，麻煩你幫忙做一下衣服了，我明天來取，我住在興盛路的軍屬大院，我叫溫阮，你要是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去找我，給門口的警衛說找溫阮，他們都認識我的。”
溫阮笑著說完，把頭巾包著的兩塊布和對應的尺寸遞給了老爺爺，吳阿姨介紹的人，她自然是放心的。
她又趟著水離開，走了好遠她發現她的身後跟著一個半大的孩子，看年紀七八歲和她小弟差不多，小孩一身灰突突的衣裳，下半身粘的都是泥巴，胳膊腿瘦的乾柴一樣，見她看過去，趕緊藏到了牆角。
“小朋友，你跟著我乾什麼啊。”溫阮柔聲問道。
小孩並沒有從牆角出來，但結結巴巴的出了聲。“爺爺送快樂。”
溫阮從他的話語中拚湊了出來，他爺爺讓他送她回家，他的名字叫快樂。
“那你走到前麵給姐姐帶路可以嗎？”
棚戶區七扭八拐，房子蓋得沒有規律，沒有正經的路，來的時候靠小孩領著，出去的時候她還真不記路。
快樂低著頭步子邁的很快，遠遠的在前麵給她帶路，每次她以為她要被甩下的時候，快樂都在拐角處等她。
等到了棚戶區出口的地方，她的車子倒在了地上，上麵沾滿了泥巴。
“同誌啊，你可算回來了，這車剛來了兩撥人要扛走，給我嚇得都沒敢回屋，下次可彆往這裡麵停，我們這裡亂有偷車的，專偷你這種麵生的。”
剛剛提醒她鎖車的大娘，隔著牆頭說道。
溫阮道了謝，暗暗記下這個大娘，想著明天過來給她帶點兒東西。
等她開了鎖，上了車，就找不到快樂的身影了，她搞得滿身泥濘的回了大院。
剛進大院，就和水池邊洗衣服的劉大翠對視上了，隻是奇怪的是，這次的劉大翠沒有怒目相對，反而臉上堆著笑。
“哎呦，小溫回來了，你等一下，阿姨有事兒給你說。”
溫阮也想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刹停了自行車。
“你和玉婷向來好，應該知道她最近設計了很多衣服，款式都好看的很，價格也不貴，之前呢，阿姨對你說了重話，弄得你對招娣有意見，阿姨也不是小氣的人，我看玉婷有條裙子樣式不錯，我出錢給你做，都是一個大院的，以後咱們就和和睦睦的，你看怎麼樣？”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然後呢？”
“招娣因為你投訴的事兒，這個月工資直接扣了十五塊，下個月還要降薪，咱們一個大院的沒必要鬨得這麼難看，人家經理說了，隻要你們點頭說沒問題，他就工資照發。”
劉大翠本來不想對這個鄉巴佬說好話，還不是王翠芬，非說這事兒涉及到了侮辱軍屬，事情鬨大了不好，她才低頭說好話。
那個什麼宋經理也是有意思，什麼時候顧客還能投訴售貨員了，還真給這死鄉巴佬裝上了。
“她在商店撕爛我衣服，我沒報警就夠她的了，彆說一身衣服，十身我也不會過去給她說好話。”
溫阮說完推著車子就要走。
“彆給臉不要臉，非逼我罵你是吧，誰讓你穿那種破衣裳，一扯就爛光了，還訛了招娣二十幾一身的衣服，這我都忍下了了，讓你去找宋經理說道解釋你都不願意，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穿那種爛衣服出去勾搭人的，人都被看光了，還理直氣壯的投訴招娣，你要不要臉啊。”
劉大翠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車後座，大聲的叫嚷著，江家人最在意麵子，她就要把這事兒鬨得人儘皆知，讓人人都知道這個鄉巴佬不但貪錢，還被人看了身子，到時候王宛如為了堵住她的嘴，肯定會幫忙。
鄉巴佬不去，王宛如去商店找宋經理也是一樣的，那宋經理是王宛如的遠房表弟，隻要江家人去一個，這事兒就能解決。
“哎，小溫啊，咱們都是一個大院的，沒必要鬨的這麼難看，依我看你能落一身新衣服，招娣能保住工資，兩全其美啊。”
“對啊，咱們都是大氣的人，不能太刻薄。”
“再說了，你那被人看了身子，傳出去也不好聽是不是，劉大翠這人最難纏，彆招惹她。”
幾個路過的阿姨都勸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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