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在潯北鎮確實有自己的糧鋪分號,那店小二之所以那樣慌張害怕,是因為安家人被釘上叛亂的罪名以後,人走鋪空,縣裡幾個糧商悄悄瓜分了安家糧鋪的儲糧。
蘇梨對此沒有多說什麼,問了安家糧鋪的位置便帶人趕過去。
安家名下的產業非常多,滲透到方方麵麵,在京城已顯出顯出端倪,安家在潯北鎮的糧鋪分號和在京城的差不多,從選址到店麵布置都和安家在京城的幾家鋪子很像。
隻是安家的人被抓了,鋪子便破敗了許多,蘇梨沒有貿然進去,和兩個暗衛在角落觀察了一會兒,確定裡麵沒有人以後才進去。
這些暗衛比國公府的護衛身手更好,也更有查探的經驗,一進去大家查探的方向就是看糧鋪裡有沒有暗道或者密室。
其中一個暗衛敲到牆上有一塊空磚,下意識的要打開,蘇梨猛地想起自己之前在昭安樓吃過的虧,開口製止:“小心機關!”
暗衛的動作一頓,和另外一個人一起護著蘇梨退出房間,等三人在房間外站定,暗衛拿出一枚鋼珠甩向那塊空磚,那暗衛的內力十足,空磚應聲碎裂,磚後的機關被觸發,暗箭從四麵八方射過來,和蘇梨上一次在昭安樓的情況一模一樣。
兩個暗衛都看向蘇梨,眼神帶著感激。
他們雖然身手不俗,但在這種機關麵前也不能完全自信自己不會受傷。
沒一會兒,暗箭射完,那個暗衛進屋,在牆上摸索了一會兒,找到機關,原本一體的牆麵發出沉悶的聲響挪開,出現一個僅容一人通行的暗室。
蘇梨走過去看了一眼,暗室隻有一人寬的衣櫃大小,有十來級階梯往下,下麵是暗道,不知通往何處。
“等其他人回來再說,暫時先不要進去。”
蘇梨謹慎的說,臉上的傷還在,她不能再犯相同的錯誤。
暗衛抬手吹了聲口哨,類似鳥啼,這是他們的集結暗號,周圍響起幾聲回應,沒一會兒,分散出去的暗衛悉數翻牆回來。
根據他們在城中的走訪了解,整個縣城的確都遭了劫,匪徒不知如何進的城,運送糧食的車馬也是從幾個糧鋪搶的,匪徒一共來了三次才將縣城的糧食搜刮得乾乾淨淨,最近一次在前天夜裡,然而出了城以後四周並沒有發現特彆明顯的車馬痕跡。
這兩日並沒有降雨,如果一條路被糧車反複碾壓,不可能沒有痕跡,除非糧食並沒有運出城!
根據剛剛店小二所說,縣令曾帶兵出去剿匪,還與匪徒有過對話才會知道他們是太後的人,縣令定然知道些什麼!
蘇梨留了一半的人在糧鋪,又帶了一半的人回到縣衙。
縣衙的門這次沒有關著,可進去以後,蘇梨卻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這些暗衛比她的鼻子更敏銳,立刻施展輕功先行一步朝後院奔去。
蘇梨跑過去的時候已經晚了,隻看到錢有為和他妻子的屍體,兩人都橫屍在床上,一刀斃命,血將富貴花開的被子染得一片血紅,死不瞑目,臉上全是驚懼。
先到後院的暗衛並不在屋裡,凶手應該還沒有逃跑,他們追凶手去了。
蘇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片刻後朝門外跑去,衝留下來保護她的十來個暗衛命令:“回安家分號糧鋪!”
說完,眾人紛紛翻身上馬,策馬朝安家分號糧鋪疾行而去。
行至一半,蘇梨拉了馬韁繩,從懷裡拿出一遝銀票,對著街道兩旁緊閉著的院落道:“安家分號糧鋪可能會發生火災,我在這裡懸賞千兩請各位提水救火,成功滅火,這千兩銀子人人有份!”
蘇梨說完,扭頭對那十來個暗衛道:“按照我剛剛的說法,沿街喊兩遍!”
暗衛的聲音比蘇梨的聲音更加響亮,喊了幾遍以後,街道兩旁漸漸有人打開房門,但全都好奇的看著蘇梨,並未急著行動,蘇梨又拿出一遝厚厚的銀票:“縣裡被搶的三千石糧食很有可能就藏在安家分號糧鋪的地下暗道裡,如果糧食被救出來,我會按照今年的市價全部征收!”
這個條件算是很誘惑人了,眾人互相看看,最終決定相信蘇梨,全都從家裡抬了水缸出來。
見大家被說動了,蘇梨立刻策馬和那些暗衛先到糧鋪。
守在糧鋪的暗衛果然也受到了襲擊,不過這些人根本不是暗衛的對手,地上擺了好幾具屍首,戰鬥很快結束。
“糧草很可能就藏在這個糧鋪的地下暗道裡,我懷疑暗道裡有機關,一旦有人進入就會引發火災,糧食會被焚燒殆儘,現在我需要一個身手很好的人進入暗道,最好能破解暗道裡的機關,如果不能,觸發機關以後,我會立刻組織縣裡的人救火,儘可能的救出糧食。”
“我去!”
立刻有人主動報名,蘇梨沒有時間猶豫,隻拱手囑咐:“小心!”
那人微微頷首回應隨即進入地道,蘇梨讓其他人往後退了退,這些暗衛也從附近幾家人屋裡提了水來。
這個等待的時間很漫長,也很讓人焦灼,蘇梨很清楚,這三千石糧食僅僅隻是個開始,也許在接下來的其他地方,還會遇到相同的情況。
如果這三千石糧食救不下來,她不確定後麵還能不能征到糧食。
一刻鐘後,糧鋪裡冒出了濃煙,那個暗衛沒有出來,蘇梨又派了兩個暗衛進去,兩個暗衛很快把之前的暗衛帶出來,還好,那個暗衛並沒死,隻是受了重傷。
“糧食的確就在裡麵,有四個人把守,已經被我們解決了,隻是這四個人死之前往上麵潑了油,糧食燒起來了!”
“啊?糧食竟然真的就在裡麵!”
“太可惡了這些土匪,搶了糧食也就算了,還要防火燒,真是暴殄天物!”
“就是!這些人根本不知道種糧食有多辛苦!”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蘇梨並未多說什麼,隻對著五十暗衛沉著命令:“所有人用帕子打濕水掩住口鼻進入暗道,等待百姓送水滅火!”
暗道隻容一人通行,給滅火帶來了巨大的阻礙,所有人齊心協力也花了足有一個時辰才將火完全撲滅。
火滅了以後,蘇梨請縣裡的工匠直接把地麵鑿了,露出整個地下暗道的全貌,眾人皆是嘩然,沒想到這個糧鋪底下竟然彆有洞天。
三千石糧食被燒了不少,所幸救下來的更多。
“這些糧食,我都要了,剛剛參與救火的所有人,都可來認領賞銀,我會留人在此造冊登記,挨家挨戶發放銀錢,隻是我有一個要求!”
這些百姓都以為今年白乾了,損失慘重,沒想到蘇梨一來,不僅找回了被搶的糧食,還要給他們銀子,他們自然個個非常開心。
“姑娘是我們的大恩人,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我們一定滿足!”
“這些糧食需要將燒焦的部分清理出去然後晾乾,我需要你們儘快做完這些將平安糧食運送到蘅州州府,押運費我會另算。”
這裡離邊關太遠了,蘇梨不可能帶著這麼多的糧食趕路,隻能讓他們送到蘅州,到時再由蘅州州府派人送往邊關。
“姑娘放心,我們不要你的押運費,自願幫你送到蘅州!”
“對!我們不要押運費!”
眾人十分義氣的說,雖然並不知道邊關如今發生了何事,這些糧草又有多麼重要。
蘇梨胸口微熱,拱手向眾人行了一禮:“謝謝!”
說完話,她留了五人在這裡善後,準備帶人繼續趕路,剛出了縣城門口,先前在縣衙去追凶手的幾人回來,將一枚銀色令牌交給蘇梨。
“凶手抵死反抗,屬下沒能留下活口,隻從他們身上搜到這個。”
銀色令牌上刻著精致的海棠花,是太後身份的象征,隻是上麵染了血,絲毫沒有一國太後的仁善慈祥,反而殺戮滿滿。
“呈給陛下,如實彙報!”
蘇梨沒接令牌,隻說了這八個字,便夾了馬腹繼續趕路。
臘月十一,小雪,京城禦書房。
呼嘯的北風吹得窗棱啪啪作響,屋裡雖然有火爐燒著,溫暖如春,那聲音卻也叫人心中發寒。
趙寒灼站在楚淩昭麵前,楚淩昭安靜的看著他呈上來的第二批折子,上麵是這些天趙寒灼篩選後得到的名單。
一群一心想要替胡人覆滅遠昭,死不悔改的名單。
楚淩昭看得很慢,這裡麵大多數人他是不認識的,偶爾有一兩個名字他卻很熟悉。
“他們都不肯懸崖勒馬?”
楚淩昭低聲問,莫名有些難過,他是正統太子繼位,做太子時,沒想過要殘害手足鞏固自己的帝位,繼位後也從沒想過要為沉迷美色,貪慕享受。
他自問這一世活到現在,無愧於天下蒼生,也無愧於心,卻有這麼多人不肯相信他能做好一個帝王。
“陛下,要再審問一遍嗎?”趙寒灼垂首問,他的語氣冷冰冰的,是慣有的公事公辦,是個沒有感情的鐵麵無私的判官。
“愛卿對朕失望嗎?”
楚淩昭不由得問,就在不久前,他已經讓趙寒灼秘密處決過一批人了。
他親自去看了,那些人的血流了一地,紅得豔麗刺眼,攝人心魄。
他沒有親自行刑,卻聽見了那些亡魂的嘶吼尖叫,一如扈赫當初在校場上所言,對遠昭皇室失望到了極致。。
“陛下乃明君,在位四年,不曾做過任何昏聵之事,臣與天下人沒有資格妄議陛下!”趙寒灼嚴肅的說,他不會撒謊,也不會安慰人,說出來的話硬邦邦的,不像旁人那樣會拍馬屁,卻還能讓楚淩昭聽進去。
楚淩昭沒了聲音,拿著朱筆看著那折子,卻遲遲沒下筆,片刻後,禦書房傳來宮人的低呼:“陛下,顧大人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