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梨站在旁邊心神不寧起來,她不知道當初忽可多擄走顧漓以後,對顧漓做了什麼,如果忽韃存心要折磨陸戟,要把當年顧漓承受的一切對嶽煙再做一遍的話,嶽煙隻怕會凶多吉少。
蘇梨手腳冰涼,不願去想那些血腥可怖的畫麵。
這幾日楚懷安對她太好,她沉浸在幸福裡,幾乎忘了這世上還有生離死彆的諸多不如意。
萬一嶽煙和陸戟真的在邊關出了什麼事,回京以後,她怎麼跟陸國公和阿湛說?
還有顧炤,他對嶽煙也不可能全然無情吧,這一生的遺憾他要如何彌補?
楚懷安和這些將士沒有商議太久,因為很快又有人來報信,送了一個竹簡來。
竹簡打開,裡麵裝的是一種特製的香料,香味可持續多日不散,且到了夜裡會發出熒光。
這東西是顧炤特製的,專門供給大理寺和京兆尹的官差留信號抓捕犯人用。
楚懷安一看見那竹筒表情就猙獰起來,好你丫的顧炤,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私自離京到邊關,你特麼有本事彆求老子來救你啊!
楚懷安氣得磨牙,恨不得立刻把這兩個人抓住捆起來打個幾十大板!
然而氣歸氣,楚懷安也沒真的跟他們計較,交代幾個副將鎮守城池,注意胡人動向以後,便帶了五千兵馬趕去找人。
有了顧炤一路留下的標記,找起人來就容易多了。
兩天後,一行人邊關城外數十裡外的荒漠發現了打鬥痕跡。
一場風暴剛過,風沙將屍體儘數掩埋,不知道敵我雙方死傷多少,也不知道戰況有多激烈。
楚懷安的臉色不大好,讓眾人原地休整。
已經到了盛夏,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日頭如火,地麵滾燙得連馬都受不了,再往前走,多有流沙,人很可能被直接吞沒,加上時不時會突然襲來的沙塵暴,一切吉凶莫測。
胡人在此地生活數百年,對這片荒漠的情況必然了如指掌,陸戟雖然在邊關待了也有十多年,但到底還是處於劣勢。
天氣太熱,大家坐下去以後都沒有說話,蘇梨拿了水袋給楚懷安。
楚懷安沒接,見她小臉曬得紅撲撲的,心頭不忍:“阿梨,你……”
“我沒事!我跟你一起,絕對不拖你的後腿!”
蘇梨搶先開口,這種情況下,她是沒辦法回去等的。
楚懷安抬手幫她擦了擦汗,故意表現出吃味:“又在我麵前關心其他男人?”
“將軍生死未卜,我得待在你身邊才安心。”
蘇梨認真的說,楚懷安的手僵了僵,拇指輕輕壓上蘇梨有些乾裂的唇:“若是他死了,你是不是又要找借口不嫁給我了?”
他直接把最壞的結果說出來讓蘇梨麵對,蘇梨心裡哽了一下,難過的情緒漫開,隨即用力的搖頭:“不管發生什麼,這次回京,我定是要嫁給你的!”
她想嫁給他,這是早就許下的承諾,隻要還有一口氣在,都一定要踐行!
胸口發熱,楚懷安扣著蘇梨的下巴傾身覆上,幫她潤濕唇瓣:“忽韃帶的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再往裡找一天,若是找不到我就要下令回撤了。”
說著話,他微微拉開一點距離,眼眸幽深:“你和我,還有這五千將士不能留在這裡給他們白白陪葬,懂嗎?”
最多再往裡走一天,他們行軍帶的水和乾糧就不大夠用了,必須撤離。
“好!”
蘇梨艱難的點頭。
她從來不知道‘大局為重’這四個字,會背負這樣沉甸甸的含義。
修整了一刻鐘,楚懷安讓大家繼續行進,因為風沙吹過,顧炤留下的香料被掩埋,後麵的路走得很慢,好在夜色降臨以後,若隱若現的熒光顯現出來。
循著那一路的熒光疾行兩個時辰,空氣中隱隱飄來血腥味,楚懷安抬手示意眾人停下,派了兩個人上前偵察,兩人跑到前麵沙堆上查看了一會兒,向後麵打了手勢。
楚懷安跟旁邊的人示意分頭行動,自己帶了一部分人先上前,後麵的人暫時按兵不動。
一直來到沙堆邊緣,看清後麵的景象,眾人頓時愣住。
在這片綿延數十裡的荒漠深處,竟有一個明淨的湖泊,湖泊四周,是大片翠綠的草坪,草坪一路延伸,周遭聳起山石,長有蔥鬱的樹木,形成一片盆地,麵積足有忽倫王城那麼大,應該鮮少有人發現這裡,下麵隻有幾棟零零散散的房子,借著月光依稀可以看見周遭都有人站崗放哨。
這些人莫不是想把這裡當成世外桃源在這裡住下去?
蘇梨猜想,楚懷安抬手在虛空畫了一圈,又指了指盆地最中央,做了個抓取的動作,最後一指,旁邊的將士立刻如鬼魅一般躍下沙堆,抽出背上的弓箭,邊快速行進,邊搭弓放箭。
箭放過三輪以後,楚懷安攬著蘇梨的腰躍下沙堆,抽出長劍迅速向前行進,到了盆地林木蔥鬱的地方,借著樹枝的慣性,行進起來便越發快速。
一路到了下麵平坦地帶,楚懷安悄無聲息的落地,先行到達的將士發出鳥叫,是平安暗號,楚懷安抬手吹了聲口哨作為回應,片刻後,一記信號彈騰上夜空,炸開一朵漂亮的煙花。
“殺啊!”
喊殺聲自上方響起,原本按兵不動的將士沿著剛剛的路線衝下。
先行到達的將士已往盆地中間衝去,楚懷安攬著蘇梨緊隨其後。
這下麵的氣候比荒漠要濕潤許多,溫度也十分宜人,往前再走一截,可以看見胡人紮了營帳,隻是為了不引人注意,沒有點燈也沒有生火。
因為那一記信號彈,胡人吹了號角警示,營帳裡的人全都鑽了出來。
詐降的不到兩萬人,被趕出城後剩了不足一萬,一路走一路拚殺,到了這裡也還剩好幾千人,從數量上倒是和楚懷安帶來的兵馬勢均力敵。
一開始胡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處於劣勢,但很快反應過來,和楚懷安帶來的人拚殺在一起。
人多起來,楚懷安單手不能應對,攬著蘇梨的腰往懷裡一帶:“抱緊我!”蘇梨立刻手腳並用纏在他身上。
楚懷安一槍挑了兩個人,還有心情跟蘇梨說話:“再緊一點。”
蘇梨忙收緊手腳,然後聽見楚懷安的悶笑:“對,就這樣,再夾緊一點。”
“……”
都到了這種生死關頭,侯爺你能正經點嗎?
蘇梨眉頭抽了抽,又有兩個胡人殺過來,楚懷安提槍專心應戰,沒再跟蘇梨開玩笑。
後麵的人迅速跟上,楚懷安帶著蘇梨很快殺到最裡麵,忽韃在幾十個親衛的保護下走出來,嶽煙被捆著手腳,堵住嘴被忽韃架著刀脅迫著。
嶽煙看上去有點狼狽,但似乎沒有受什麼重傷,蘇梨暗暗鬆了口氣,一顆心又懸了起來,顧炤和陸戟人呢??
“侯爺,好久不見!”
忽韃冷笑著開口,目光落在蘇梨身上,臉上寫滿惋惜:“阿伊,你為我兒守了寡,便是我兒的人,你這樣背叛他,以後是會遭到神靈譴責的。”
他隨左依河的口音喚蘇梨阿伊,楚懷安一身的冷氣和威壓釋放,眼刀子紮到忽韃身上:“你剛剛說守寡?誰替誰守寡?”
蘇梨默默捂臉,她本以為這件事不會被捅出來,沒想到忽韃臨到這個時候還要出點幺蛾子。
“那個……”
蘇梨剛想開口,一支冷箭陡然襲來,直奔忽韃麵門,忽韃下意識的躲開,想拿嶽煙擋箭,幸好旁邊的胡人親衛怕忽韃被傷到,提刀擋下那一箭。
蘇梨一顆心差點從喉嚨跳出來,這一箭打破了談判的氣氛,胡人親衛提刀和楚懷安帶來的人打起來,顧炤不知從哪兒冒出來,趁亂提劍襲向忽韃。
他臉上帶著銀色麵具,和手裡劍上的寒光交相呼應。
劍和麵具都是冷的,他的人卻更冷。
“你他媽從哪兒冒出來的!”
楚懷安忍不住怒罵,他剛都醞釀好要跟忽韃算賬,生生被顧炤打斷,這會兒一腔怒氣還不知該如何發泄。
顧炤不回答,隻放著狠招對忽韃步步緊逼,忽韃手裡還抓著嶽煙,很快落了下風,不過有嶽煙做擋箭牌,顧炤的招勢雖狠,忽韃卻沒有受傷。
忽韃很快意識到這一點,臉上露出獰笑:“扈赫,你在意這個女人!”
已經有一年多時間沒有人叫過‘扈赫’這個名字了,顧炤瞳孔一縮,猛地抬手,一劍刺過去,長劍穿透嶽煙的肩膀刺在忽韃胸口。
忽韃詫異的愣住,嶽煙卻比忽韃更意外,她睜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顧炤,眼眶浸出淚來。
“我誰都不在意!”
顧炤一字一句的說,似乎為了印證這句話,他握著劍柄用力一絞,蘇梨都能聽見血肉被攪動的聲音。
絞完,顧炤抽出劍,迅速抓著嶽煙的衣領毫不猶豫的把她丟到一邊。
“我帶姐姐躲著!”
蘇梨說了一句,從楚懷安懷裡下來,撲向嶽煙,楚懷安沒防備蘇梨會如此,反應過來的時候蘇梨已經把嶽煙扶起來。
“蘇旬,照顧好她!”
楚懷安命令一句,提著長槍殺向忽韃。
蘇旬立刻帶著蘇弦和蘇樓殺到蘇梨身邊保護她們:“阿姐莫怕!”
蘇梨自己是不怕的,但嶽煙的傷口不住在往外流血,臉色更是一片灰白,蘇梨怕她會出事。
“找個沒人的營帳,我先幫姐姐包紮……”
蘇梨話沒說完,嶽煙突然拉著蘇梨撞進其中一個營帳。
膝蓋在滿是碎石的地麵磕得生疼,蘇梨卻無暇顧及,視線所及,她看見陸戟閉著眼睛坐在地上,左胸上插著一柄明晃晃彎刀。
刀身上刻著複雜漂亮的圖騰,那是一匹狼,是忽可多曾經不離身的佩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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