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想著嶽煙又伸手摸了摸蘇梨眉心那條長長的紅色印記。
那印記與肌膚融為一體,摸不出什麼特彆的。
“這幾日你住在府上,待成婚之後,我會讓人在京中傳言說仁賢郡主醫術高超,用秘方將逍遙侯夫人臉上的傷疤全部祛除!”
蘇梨臉上的傷好得離奇,未免引人注意,必須給她找個合情合理的解釋。
嶽煙知道楚懷安的用意,卻還是有些擔心:“若是有人聞風找我治傷該怎麼辦?我並不會治呀。”
“你將那藥引子說得百年難得一遇便是,你身份尊貴,尋常人也無法求你醫治的。”蘇梨輕聲說,想到剛剛嶽煙摸向自己眉心的舉動,不由道:“我眉心的紅印可是發生了什麼變化?”
“變成了一條細長曲線形狀。”
嶽煙如實描述,蘇梨點點頭,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她記得石洞裡的記載,說往生花需要一年多的時間生根發芽,莫不是這花在她體內已生了根,要開始吸食她的血肉了?
“阿梨,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嶽煙問出楚懷安也關心的問題,蘇梨搖搖頭,最終沒有告訴他們實情,隻道是胡人巫師弄的把戲,許是與胡人一族的神明有關。
嶽煙和楚懷安半信半疑,不知道該如何看待這紅印,總覺得這東西超出了他們應有的認知。
“對了,我在胡人一族聽說有一個神秘家族,他們隱居於世,族域在常人難以發現的地方,那一族有一種叫往生花的聖花,據說療效十分神奇,姐姐不妨對外宣稱你偶然尋得此花,便以此花入藥,治好了我身上的疤,若有人要找你醫治,先找那往生花便是。”
蘇梨提議,嶽煙狐疑:“往生花?這世上真有此花嗎?我看了許多醫書,並未見過有這樣的記載。”
“有的,姐姐信我,等我改日將那花的樣式畫給你,你記錄在冊便是。”
蘇梨說得篤定,嶽煙不疑有他,楚懷安卻是眸光一閃,若有所思的看了蘇梨一眼。
感受到他的目光,蘇梨有點心虛,沒敢與他對視,好在楚懷安也沒有多問,見時辰已晚,又叮囑了蘇梨幾句方才離開。
出了縣主府,楚懷安沒急著回逍遙侯府,而是召來護衛,讓他去胡地打聽一種叫往生花的消息。
這一夜蘇梨做了個夢,夢裡她又回到了那日在荒漠看到的小山村,還是那個竹屋,屋裡還是坐著那個白衣男子,這裡的時間好像沒有絲毫流逝。
竹屋似乎有什麼禁製,蘇梨在竹屋門口飄了許久也沒能進去,男子亦沒有發現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蒼老的聲音自虛空中響起:“花開凡世,大禍將至,異族殊途,天道輪回!”
那聲音不止是說給蘇梨聽的,更像是說給整個村落裡的人聽的。
聲音落下以後,白衣男子突然站了起來,他走出竹屋,筆直的走到蘇梨麵前,清冷無波的眸光緊緊的看著蘇梨問:“又是你麼?”
“……”
什麼又是我?
蘇梨一臉茫然,男子並未多話,抬手自虛空一點,一個藍色的花骨朵出現在蘇梨麵前。
那花骨朵並非實物,而是一個發著光亮的影像,不過指尖大小,看不出花開以後是什麼模樣。
“罷了,去吧!”
男主歎息了一句,將那花骨朵按在蘇梨眉心。
眼前一黑,蘇梨猛地睜開眼睛,頭頂是熟悉的床帳,天已大亮,夢醒了。
蘇梨在床上打了個滾,不知是不是夢太真實的原因,她的身體很疲憊,不過想起嫁衣還沒繡,她還是堅持起床去庫房開始繡花。
許多年沒拿繡花針了,蘇梨先用繃子練習了一會兒,等找回感覺才正式開始。
一上午隻繡了一點,蘇梨對這個進度不大滿意,準備下午加快點速度,七寶說有客人來拜訪。
蘇梨還以為是顧遠風來了,沒想到是林月霜。
林月霜今日穿得素淨,隻穿了一身藍白色的抹胸長裙,外麵罩著薄紗,頭發梳成簡單清爽的少女發髻,因是拜訪的蘇梨,她沒戴麵紗,端端正正坐在屋裡,身後意外的跟著一個老婆子,像是她的奶娘。
為了遮住自己的臉,蘇梨一早就戴了麵紗,但眉心的紅印卻是遮不住的。
蘇梨一走進前廳,就感覺林月霜和那婆子的目光亮閃閃的落在自己身上。
準確的說,是眉心上。
“縣主今日這花鈿描得可真好看。”
林月霜誇讚,蘇梨早上照過銅鏡,這紅印的位置極好,不偏不倚就在眉心正中,形狀也算過得去,會被人認成花鈿很正常,但說不上多新穎好看。
蘇梨避而不答,直奔主題:“林姑娘今日怎麼想起來我府上拜訪了?”
“縣主這一年多時間深居簡出,鮮少見麵,我曾受過侯爺幾次恩惠,侯爺顧忌男女之防,不肯收我的謝禮,但我一直於心難安,如今縣主要與侯爺大婚,便想請縣主代侯爺收了此禮,也算聊表心意。”
“哦?原是如此?不知林姑娘打算送什麼禮給我?”
蘇梨笑容不減,昨天她難受得很,見了楚懷安也忘記問他這件事了,沒想到今日林月霜就送上門來了。
她嘴上說著沒有答謝楚懷安,人卻差點登堂入室去楚劉氏膝下服侍了,這謝禮還要怎樣厚重?
“是一幅雙麵繡的屏風。”
林月霜說完拍拍手,立刻又下人抬了一麵屏風進來,屏風上的繡工倒是極好,一麵是花好月圓,一麵是比翼雙飛,寓意也好。
屏風放下,林月霜站起身走向屏風,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她走得一跛一跛的,明顯是腳上受了傷。
這人之前在宮宴上跳舞是一絕,這會兒倒是身殘誌堅了起來。
人戲都演到這個份上,蘇梨自然是要捧場搭腔的:“恕我唐突,林姑娘這腿是……”
林月霜果然是在等著蘇梨這句話,當即咬唇,神情又是晦澀受傷又是堅韌不拔,瞧著蘇梨欲言又止,最終隻歎息著說了一句:“沒事,不小心傷的。”
“哦。”
蘇梨淡淡應了一聲,沒再追問,林月霜咬了咬唇,很快從情緒中走出來,給蘇梨介紹屏風寓意,最後道:“這屏風我繡了許久,繡得不好,還請縣主不要介意。”
“我是不介意的。”蘇梨溫笑著說,話鋒一轉又道:“但這東西恐怕入不了侯爺的眼,他這人委實挑剔了些,之前禮部官員要幫忙策劃婚禮,他都不許他們插手。”
禮部向來專擅這些事,有他們在,婚禮自是能辦得風風光光滴水不漏,便是這樣還被楚懷安嫌棄,且不說他的要求有多苛刻,光是從這一點便能看出他對蘇梨有多重視寵愛。
偏偏蘇梨的語氣溫和,隻是在闡述一個事實,並非刻意要炫耀,林月霜幾乎咬得唇瓣要溢出血來,片刻後才白著臉道:“侯爺真寵愛縣主。”
還用你說?
蘇梨在心裡回懟,到底還是顧慮著林月霜年歲還小,這樣暗示逼退就夠了,免得傷了小姑娘的麵子,她一個想不開尋死就不好了。
正想著,下人又來稟告,說淮陽王來了。
聽見‘淮陽王’三個字,林月霜眼神一變,雖然極快,但還是讓蘇梨捕捉到了,她眼底似乎閃過了一絲恨意。
她恨楚淩熙?為什麼?
蘇梨疑惑,林月霜已起身行禮:“既然有貴客到,我便不在此叨擾縣主了。”說完又看向那屏風:“這是我誠心送給縣主和侯爺的新婚禮物,若是入不得眼,隨縣主如何處置。”
說完也不管蘇梨如何,徑直帶著奶娘離開。
等她們走了,下人將楚淩熙迎進來。
楚淩熙是聽說昨日楚懷安把整個太醫院的人都驚動了,不大放心,所以來看看蘇梨,誰知進門就聽見蘇梨問:“師兄與林姑娘是舊識?”
楚淩熙當即懵了:“阿梨在說什麼林姑娘?”
“京兆尹獨女林月霜,師兄不識?”
“聽阿梨這語氣,我不僅應該認識她,還應該與她有些交情?”楚淩熙笑著問,依然覺得很是莫名,蘇梨卻從他的反應看出他並不認得林月霜。
那林月霜為什麼要恨他?
蘇梨想不明白,這廂林月霜帶著老婆子出了縣主府上了馬車,臉色已變得冷然。
“這下你可看清楚了?”
林月霜冷聲問,那老婆子的表情沒什麼變化,眼眶卻紅了,兩隻手也在止不住的顫抖。
她看清楚了,是往生花,往生花在蘇梨身體裡發芽了!
不同於之前她看過的那些花要食人血肉,這花生得極好,就在那蘇梨,與蘇梨同生共死!
她尋了數十年的東西,終於找到了!剛剛看著蘇梨,她差點抑製不住內心的衝動,衝上去抓著蘇梨仔仔細細看個遍。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往生花怎麼會在她身體裡生長得如此好?
“我問你話你沒聽見嗎?”
林月霜不滿的皺眉,在喬青絲胳膊上擰了一把,喬青絲吃痛,掀眸看她的目光不再冷然,反而帶了一絲笑意:“是往生花,生得很好。”
她說,林月霜翻了個白眼:“你既得了驗證,以後就乖乖聽我的話,不然,我能讓你找到這花,也有辦法讓你求而不得!”
“你想做逍遙侯夫人,這很簡單,隻要……”
“在做逍遙侯夫人之前,我要你幫我殺一個人!”
“誰?”
喬青絲疑惑,林月霜眼底迸射出滔天的恨意,咬著牙一字一句道:“淮陽王楚淩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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