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懷安順利通過了陸嘯那關,陸戟看見他有些意外,倒也沒怎麼為難他。
他帶著小廝順利來到蘇梨的臨時閨房,然後被楚淩熙給攔下了。
楚淩熙和楚懷安的關係近,兩人以前好得跟親兄弟似的,這會兒對上楚懷安,自是比旁人下手更狠。
“懂不懂規矩!這才什麼時辰,謹之你這麼早來了怎麼成?”
楚淩熙一邊說,一邊讓蘇旬三人擋在楚懷安麵前。
三人名義上是蘇梨的弟弟,實際是楚懷安一手帶出來的,正對上楚懷安難免發怵,楚淩熙卻是看熱鬨不嫌事大,給三人鼓氣:“你們知道他為什麼選你們三個來幫阿梨守門嗎?”
三人皆老實的搖頭,楚淩熙照著三人的腦袋呼了一下:“今天你們是阿梨的娘家人,要給阿梨撐場子,不管麵對多強大的敵人,都要給她撐腰,所以你們越是維護阿梨,他越開心!”
楚淩熙是打心裡替兩人高興,聲音聽起來比平日要高亢許多,蘇旬他們偷偷看楚懷安的臉色,見楚懷安的確沒有生氣的跡象,便壯著膽子挺起胸膛,擋在楚懷安麵前。
楚懷安是沒有想過能這麼早把蘇梨接走的,他就是想離蘇梨近點,沉默了一會兒沉聲提出要求:“你們要怎麼刁難都可以,我要先和阿梨說說話。”
“不行!”
楚淩熙擋在門口,不過也沒完全不給楚懷安甜頭,找來下人把窗戶捅了個窟窿:“不能說話,但可以讓你看一眼。”
窗戶洞不大,有隔著那麼遠的距離,一點誠意都沒有。
但楚懷安還是從那洞裡看見了蘇梨,她穿著和他一樣的大紅色喜袍端端正正坐在床上,身子挺得筆直,蓋著蓋頭一動不動,乖巧極了。
等了這麼久,終於看見這樣一幕,一顆心被柔軟的暖意填充,脹鼓鼓的好像有什麼東西要鼓出來一樣。
楚懷安眉頭舒展,眼底含了笑,背脊越發挺直,也不急了,大有任憑旁人胡鬨的架勢。
論刁難人,楚懷安的法子當是整個京城最多最全的,楚淩熙這些年看著沉穩了許多,年少時跟楚懷安一起琢磨的那些鬼點子卻是一點沒忘。
一會兒讓楚懷安去廚房找糯米,一會兒讓楚懷安上房捉小雀,折騰得不亦樂乎,好在楚懷安身手好,這點要求完全難不住他。
就這麼玩了一會兒,顧遠風和趙寒灼也來了,一看見顧遠風,楚淩熙的眼睛就亮了,忙將兩人拉入自己的陣營。
誰都知道顧遠風是蘇梨的恩師,當初沒少為她操心,按理,蘇家沒人了,蘇梨成親當拜一拜他的,但有陸國公在,他就排到後麵去了。
今天正好有機會,楚淩熙讓人奉了好茶,讓楚懷安替蘇梨敬一杯謝師茶。
遠昭國人最是尊師重道,陸嘯也樂見其成,吩咐人搬了一張太師椅來。
顧遠風推脫不過,被眾人按到太師椅上。
他長蘇梨七歲,今年正好到而立之年,年歲不算很大,容貌也沒有絲毫變化,隻是氣質看上去更沉穩些,坐在哪裡實在太過年輕。
楚懷安繃著臉看不出喜怒,下人在他麵前放了一個蒲團墊著,倒好茶,清淡的茶香溢開,楚懷安接過茶,一撩衣擺跪下。
他的動作剛硬,手卻十分穩,杯裡的茶水隻微微搖晃,沒有一點灑出來。
“這一杯,謝先生這麼多年對阿梨的教誨!”
楚懷安誠摯的說,顧遠風接過茶喝了一口,正要說話,楚懷安又親自動手倒了杯茶。
“這一杯,謝先生這些年默默守護阿梨,以後,我不會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楚懷安說得鏗鏘有力,這話裡似乎還有彆的含義,眾人一時無聲,隻默默地看著他們,顧遠風掀眸與他對視,良久坦然一笑:“侯爺所言,正是我想囑托的,希望侯爺日後能踐行此諾才好。”
說完,顧遠風接過第二杯茶,一飲而儘。
在場的人隱隱覺得剛剛似乎發生了什麼,但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謝完師時辰也差不多了,楚淩熙終於把話題帶到蘇梨身上。
“現在是考驗你們夫妻二人是否同心的時候了,謹之猜猜阿梨今日身上可有戴什麼重要的東西。”
重要的東西?
楚懷安皺眉思索,他倒是沒有想過這點,隻是一個勁回想剛剛從窗戶洞裡看到的情景。
“有個……荷包。”
楚懷安不太確定的說,楚淩熙一聽這語氣就知道他不清楚,繼續追問:“荷包裡有什麼?”
“一塊石頭。”
楚懷安說,楚淩熙正要讓嬤嬤進去求證,蘇梨朗聲回答:“有!”
她說有,而不是說對,說明裡麵還有彆的東西。
這是楚懷安今天聽她說的第一句話,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他總覺得蘇梨今日的嗓音都比平日要誘人。
喉嚨發緊發乾,楚懷安竭力克製心裡的激動,不讓自己表現出來。
楚淩熙繼續追問:“還有什麼?”
“我們的婚書!”
這一次楚懷安很篤定,之前蘇梨說婚書燒了,但石頭和荷包她都還留著,沒道理獨獨把婚書燒了。
“有。”
兩次都猜對,楚懷安的眼眸不由得彎了彎,楚淩熙故意調侃:“連婚書都讓阿梨保管著,看來以後謹之要被阿梨吃得死死的啊。”
遠昭向來還是以夫為天,男子若被女子管得太嚴,背後總是會叫人笑話,楚懷安卻絲毫不在意這些,認真道:“嗯,我喜歡被她吃得死死的。”
他的聲音帶了一絲沙啞,極溫柔繾綣,不禁讓人一愣。
等楚淩熙反應過來還要繼續的時候,下人提醒吉時到了。
楚懷安下意識的就想進屋去接阿梨,被楚淩熙指揮著蘇旬他們攔住,推到前廳,楚淩熙這才走到蘇梨麵前蹲下。
“阿梨,走吧。”
他輕聲說,嬤嬤扶著蘇梨慢慢趴到他身上。
蘇梨兩隻手摟著他的脖子,手裡仍拿著那個蘋果,蓋頭上的鮮紅穗絛輕輕掃過他的脖頸,讓楚淩熙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曾這樣背過蘇喚月一次。
那時蘇喚月害羞極了,他不得不找話題,後來說到蘇梨,蘇喚月便打開了話匣子,話裡話外全是對蘇梨的維護和疼愛。
也許從那時起,他便對她動了心,也將她疼愛的妹妹,納入自己保護的範疇。
“阿梨,今天開心嗎?”
“開心。”
“那就好。”
他說,語氣裡是滿滿的祝願,心裡的缺憾被稍微彌補了一點。
月兒,我替你送阿梨出嫁了,你若在天有靈,想必比誰都更開心吧。
從臨時閨房到前廳的路不遠,楚淩熙很快就背著蘇梨到了,嬤嬤扶著蘇梨下來,蘇梨拿著蘋果站在中央,楚懷安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而立。
眾人這才發現,蘇梨的嫁衣是一樹梨花,楚懷安的喜袍繡的是海棠花。
正好是一樹梨花壓海棠!婚後侯爺的地位顯而易見。
這個時候按照祖製,應是娘家長輩囑托新人要互相扶持,做夫君的要謙讓包容新娘子,哪知道楚懷安自己把姿態擺得這麼低,眾人便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有陸國公叮囑了幾句,便放了兩人。
實際是他再不放人,某隻侯爺恐怕就壓不住要竄天了!
這不,楚淩熙原本還想將蘇梨從前廳背到大門外麵,楚懷安直接先他一步把蘇梨打橫抱起。
蘇梨嚇得低呼一聲,忙抱緊他的脖子,楚淩熙驚得大怒:“謹之!你不守規矩!”
“吉時到了!”
楚懷安回了一句,抱著蘇梨快步朝外走去,楚淩熙招呼蘇旬他們攔人,卻被楚懷安帶來的護衛攔住,一時熱鬨得不行。
門房看著楚懷安抱著蘇梨衝出來的時候人還有點懵,這怎麼侯爺自個兒把新娘子抱出來了?
眼看楚懷安已經把人送進了花轎,門房趕緊點了炮仗,在劈裡啪啦的炮仗聲中,嗩呐聲歡天喜地的響起,迎親隊伍飛快的掉了個頭朝逍遙侯府跑去。
說是跑毫不誇張,整個京城的人都沒見過哪家的迎親隊伍能抬著花轎跑那麼快,跟剛從娘家搶來的人一樣。
迎親隊伍跑得快是快,但沒有立刻回逍遙侯府,而是麻溜的在城裡轉悠,宣告他們成親了,也展示著那十幾箱沉甸甸的聘禮,當然,從國公府出來以後,還多了二十多箱嫁妝。
這些嫁妝有楚懷安事先抬到縣主府的,有陸國公讓人準備的,有楚淩昭賞的,還有楚淩熙和顧遠風送的,林林總總加起來,倒是比聘禮看上去要豐厚許多。
滿城百姓眼巴巴的看著蘇梨嫁了遠昭最俊美的郎君,得了百年來最風光鼎盛的婚禮。
仿佛所有人都失憶了一樣,沒人再提起蘇梨曾被山匪擄劫失節這件事,反而是所有人都記起這位縣主曾是尚書府三小姐,她睿智聰慧不輸男兒,驚才絕豔,是京都響當當的第一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