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壓兩世的仇恨一朝得報,他想要大笑,卻發不出一絲聲音。隻有胸腔中劇烈跳動的心臟,跟他的軀體共振,共赴這場盛大的狂歡。
一聲驚雷響徹天地,暴雨兜頭而下。
蕭縱被淋了滿身,秋雨濕冷,他的體溫卻燙的嚇人。流淌於身體裡的血液化作烈火,瘋狂地撕扯,呼嚎、咆哮……
臉上雨水淚水縱橫,蕭縱表情似哭似笑,狀若癲狂。
底下人不敢靠近,個個噤若寒蟬。
“啊嚏!”
竇昭自小跟著蕭縱,膽子比旁人大些。擔心主子淋雨傷了身子,又知道他不聽勸,所以刻意弄出點動靜提醒。
蕭縱聞聲,理智漸漸回籠。
他雙唇翕動,半晌才吐出兩個字。
“回吧。”
到了彆院,知府差人過來,稱他在家中略備薄酒,為蕭縱踐行,望他務必賞光。
蕭縱沒興致,讓竇昭代他參加,自己一個人回了後院。
行至廊下,雨勢比在刑場時小了點,他停下腳步,望著一地殘花。
前世,他沒能手刃仇人,也沒能趕上這場雨。
而今,若非這一身的血腥味,蕭縱都要以為,一切隻是黃粱一夢。
老天垂憐,雖沒能讓他回到七年前救回父親,卻給了他報仇雪恨的機會。
王惇老賊,身為陛下母舅,卻不知為君分憂,反而結黨營私,魚肉百姓。
當年父親為護一方平安,殺了兩個作惡的王氏族人,卻被王惇誣陷殺良冒功,以致蕭氏全族發配涼州。
後來他救駕有功,蕭家冤案平反,陛下想懲治王氏,卻礙於太後的麵子,數次忍讓。直到荊州府衙被燒,王惇公然阻撓陛下新政,引得陛下忌憚。
蕭縱記得很清楚,上輩子陛下下旨鏟除王氏的那天,就是今生和元稚成親的這一天。
兩次入宮,時間、方式和結果卻迥然不同。
前世,他於當晚戌時入宮,後隨監察禦史同赴荊州。臨行前,陛下給了他一道口諭,若遇抵抗,可先斬後奏。
他有心將惡賊除之而後快,禦史卻橫加阻攔,兩人爭執不下,隻好先將王氏族人押送京師。
後因太後求情,陛下對王氏全族從輕發落,王家很快死灰複燃。王惇變本加厲,賣官鬻爵,橫行無忌,朝堂上下一片水深火熱,終致山河破碎,風雨飄搖。
這一世,他揭了元稚的蓋頭,便回到書房等待陛下傳喚。誰知枯坐一晚,次日淩晨,陛下才宣他進宮。
這次,他連拒絕禦史同行的說辭都想好了,陛下卻隻字未提都察院,甚至賜給他一把尚方寶劍,任他施為。
太反常了!
蕭縱的目光穿過雨幕,望向京師方向,心中疑竇叢生。
前世他和元稚幾乎死於同一時間,故他重生過來的第一天,懷疑元稚同樣死而複生。
那個女人生性冷血,為了晉升不擇手段,他憂心元稚揣著兩世記憶入宮,湘湘更不是她的對手,所以第一時間就給元家下聘,娶她入門。
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總不能興風作浪。
期間,他覺得元稚形跡可疑,屢次試探,想看她是否是為了活命,隱瞞重生一事,然而每次都被她找理由圓了過去。
從如今情形來看,他不禁懷疑,自己是否盯錯了人。
會不會,陛下才是那個重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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