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想起了自己低穀時期的那些事情,神情愈發黯然“我又想,雖然跌了修為,香火也斷了,但過去交了不少兄弟道友,還有弟子若乾,它們若能拉我一把,還是有機會重新築基的。”
“誰料……誰料世間最是人情冷暖,畜生們也不例外!過去我豪爽仗義,能幫則幫,能提攜則大力提攜。等到我求到它們的時候,個個避之唯恐不及,更有甚者冷嘲熱諷,又將我打出門外,完全不顧往日的恩義。”
“最可惡的是那趙蚺!我受那無妄之劫,完全是因它而起,這背信棄義之蟲,反誣占人洞府之事是受我指使,竟然轉投到那熊羆的門下做了弟子跟班!”
甘寧聽得一愣一愣,傳說狐狸不是狡猾聰明的代名詞嗎,我這師父反被蛇坑了,看來這傳說也不儘全對。
“師父請放心,待徒弟得道有成,必要找回這個場子!”
“罷了,雖然此事為師事先不知情,但畢竟是我自己尋釁在先,不該向那熊羆尋仇,至於那趙蚺,也不必刻意尋它,日後碰上了給它個教訓嘗嘗就是。“
“幸好我還有一位兄弟不計前嫌,乃是黃鼠狼入道,故而名為黃朗,昔日我得意之時,隻有它在身邊勸我遠離那些彆有用心之徒。隻是往日我不聽勸告,它便斷然離去。今日我落難之時,它卻不計前嫌將我收留。”
“黃朗平時好專研占卜之事,見我身上皮毛見蒼色,便為我起了一卦,才知我壽元將近,若無其它轉機,定會身死道消。”
“我本是蒼林一火狐,若無機緣得道,最多不過十幾載壽命。得賴村民香火供奉得道延壽三百年,本應該滿足才是,但當得知大限降至,誰又能不心生畏懼,期望多活些天日呢?”
“為師情急之下,心魔又生,開始怨那些村民忘恩負義,又怨那牛家子孫憊懶無情,在心魔的入侵之下,竟想學那邪道功法,去吸那牛家子孫的精氣。”
“好在我心存善念,神屬不定,黃朗在旁邊一句話提醒了我。”
“胡兄,你不是在龍虎山門下得授一卷黃庭篇嗎?也算得上半個龍虎山上清宮弟子,你不如求上門去問問,說不定還有轉機。”
狐仙聽罷隻覺得有道理,如今性命關頭,不得不再上一次龍虎山,就憑與掌教天師的一麵之緣,也許……
它狐不停蹄地趕到了龍虎山,但是出現了一個新問題,連山門都進不去。
過去修為高的時候可以隱匿氣息,現在它修為大跌,彆說隱匿氣息了,連狐臭都無法遮掩,守山弟子耳鼻靈敏,豈肯放它過去。
就這樣它在山下守株待兔等了十多天,心性堅忍也無濟於事,過路的道士見了它視若無睹,脾氣不好的還要踢一腳讓它滾蛋。
直到來了一個脾氣更差的道士,此道長豹頭環眼,臉上長滿了鋼鬃一般的絡腮胡,身後背著兩把劍,藏在鞘中仍能感覺到殺氣衝天,煞氣入體。
狐仙被這道士滿身的煞氣衝擊得心膽欲裂,身體連動彈都不得。
“哪裡來的孽畜,敢擋道爺的路!不知道道爺是做什麼的嗎?嘿,還是一隻功德狐!識相點趕緊滾開!不然道爺的劍將你砍做肉泥!”
狐仙怕歸怕,但是關係性命也隻能壯著膽子上前,戰戰兢兢地說道“道爺休怪,弟子也算是上清宮半個弟子,還望道爺看在同門的情麵上,為弟子指點迷津。”
道士麵帶疑惑,用氣機傾入它靈台一試,點點頭道“還真是我龍虎山外授的《天師黃庭篇》,你有何迷津,可向我道來。”
“此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道爺沒工夫在這裡跟你扯閒篇。”
狐仙連忙把修行以來的所有經曆,撿重點給道士傾訴一通,也把自己產生的心魔緣由詳細複述了一遍。
“就這?”
“嗯,”狐仙乖巧地點點頭。
“哼,一腦袋漿糊的玩意兒!你什麼東西!不過得了場機緣造化救了幾條性命,倒不知自己幾斤幾兩了!你他媽的靠著鄉民的香火念力築基!人家早就還了你的恩!你個不知分寸的孽畜!牛家被你救的三小兒都變成老祖宗,屍骨都在棺材裡爛了,你得了三百年得壽歲還不知滿足嗎!滾吧!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不知怎麼地,被這道士的一通臭罵,狐仙潛伏的心魔頓時蕩然無存,心下便無掛礙,更覺心情舒暢通透了不少。
是啊,一場機緣造化,三百年壽歲,還有什麼不知滿足的呢?因緣際會皆由天定,既然天命到了,安心接受便是,何必執念。
“多謝,多謝,弟子明白了。”狐仙向道士作了個揖,決定回到起家的地方安心等待壽儘。
“等等。”
它茫然地轉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