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家也沒有廚房,隻在院子裡用幾塊石頭架起來的簡陋灶台,他平時撿回來的乾柴就那樣亂七八糟地扔在四周。這片沒有籬笆的小院本來可以開辟一小塊菜地,但陳二這樣的光棍恐怕也沒心氣兒乾這些。
他折了一些乾柴填進灶裡,用火折子點燃了草葉,隨著一股濃烈的白煙冒出,火苗也躥了起來。
他把盛滿水的罐子雙手平端到灶台上,將草藥都扔進去。
以前不覺得強弱,現在突然感覺自己力氣大了不少。這陳二家的罐子雖然不及水缸,但也容納兩桶水,似他以前的身體肯定是端不動的,看來這《黃庭篇》仙家法門果然神妙。
他將一木棒插在地上,根據倒影的長度來估算時間,一麵又不斷裡麵添加柴火,很快便小火沸騰,藥草的味道也隨之翻騰而上。
陳二家的左鄰用破碗端了兩個裹著野菜的窩頭探過來,看到甘寧蹲在他家的院子裡看火,摸著腦袋想不清楚,隨後恍然說道“這不是鄰村甘家的老大嗎?”
甘寧聽到有人,連忙轉身站起來,用古人的禮儀拱手“正是小可,大叔我們昨晚好像見過。”
“是,是見過,哎呀,哎呀。”鄰居有點局促,拱手禮節這規矩是他隻在虯龍鎮和縣城這種大地方看到過,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看到的,莊稼漢們平時見了麵隻是點個頭問吃了沒。
“你這煮的是什麼啊?”
“我在熬藥。”
“哎呀,你還會看病?不,不行啊,後生,草藥都是有毒的,如果不是對症下藥,可是會吃死人的。”
甘寧麵帶自信“不會的,這草藥,應該不會有事。”
“後生娃可不要說大話,藥這種東西老醫生都不敢說能用得好。”
他隻是搖頭笑了笑,繼續添柴看火。
“陳二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還不能動彈,我叫渾家弄了點窩頭給他充饑,這後生已經好幾頓沒吃了。”
“還那樣,你進去吧。”
那鄰居端著碗進屋,然後跟牛二進行了一段很有意思的談話。
他們的聲音本來很小,但甘寧從小耳朵就尖得很,稍微豎起耳朵,就能聽個大概。
“陳二啊,你看大哥又來看你了,這倆窩窩頭給你,午飯就有著落了不是。”
“你看哥平時對你咋樣,我們非親非故,平常剩下點什麼飯,都能想到你。”
“嗯。”
“以前你就常常跟哥說,自己也不指望啥了,哪天突然一頭栽倒在那,你這小院,還有這草屋雖然不值錢,哥也能拿來種種菜,當個庫房放點東西啥的。”
“嗯。”
“但是你放心,哥不白要你的,你要是突然不在了,哥也不能讓你就這樣爛了,哪怕就是草席,也要給你準備一卷,然後跟你爹娘埋一塊,你們一家到了下麵,也能夠互相照應。”
“我特地請虯龍鎮上的算命先生給寫了這個,算是個字據,到時候免得村裡其它非親非故的人挑頭找事,他們就算告官也不怕。怎麼,你給按個手印。”
甘寧聽在耳中有一種荒謬的感覺,世界的冷漠好像從來都沒有終止發散,拋棄道德,生存似乎是他們的唯一意義。
當他想起這樣的抒法,頭頂的泥丸穴突然有清明通達感,上氣在腦不在心,黃庭篇的修心奧義,好像就有大悲憫可寬胸廓的說法。把一些玄妙的情緒當作修行中的佐料,也算得上獨特法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