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沈興業問沈憐那一晚為什麼那麼想不開,她的回答是因為被同學欺負,被他們罵沒媽!
其實沈興業不知道,那一晚,沈憐是去見了一個人,拿到幾張紙之後才終於想不開的。
到沈憐高一的時候,沈興業早已把地攤生意做大,有了自己的店,接著又開分店,進行得如火如荼,意氣風發。隻用了兩三年時間,他就在市裡買了房子。
這期間,他還出錢把老丈人家整個重新翻蓋一遍。
沈憐記得姥姥住進新房子的時候,沒有表現得很高興,反而哭哭啼啼很久的事。她看了新房子一圈開口第一句話竟然是你媽沒有那命,受夠了苦卻沒活到享福的時候!
而這期間,沈興業給了沈憐很多零花錢,金額是她幾乎不能預想的,最多的時候,一次給了兩萬。
這些錢她沒用來買貴重衣服首飾,沒有出去花天酒地,沒有用在招朋喚友,一方麵因為那些人不值得,另一方麵,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她要買一個結果。
為了驗證到底是不是她害了張芸芝,她拿了張芸芝一撮頭發,給了家裡有人在北京工作的同學,給了她用來化驗的高額費用,並給了她一筆封口費,讓她絕對保密。
那是沈憐攢了很久很久才湊夠的錢,如果不用來做這件事,她都可以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店了。可是,她卻用在了這上麵,就為了那一個可能的,為自己開脫的結果。
她不想自己害了張芸芝這個結果成為事實,那真的不能接受,隨著她抑鬱的惡化。
結果,拿到那張報告的時候,她死心了。
她成了罪人,在充足的證據下。
看來她確實將那些有毒物質帶回了家裡,影響了張芸芝的健康,並且那一次吸入那大量毒物,直接催化了她的病變。
她頭發理裡檢測出那些什麼硫汞等劇毒物質,就是充足的證據。
這些隻有她和那個同學知道,她至今都沒有勇氣告訴沈興業。
出院之後,她忽然想通了很多事,開朗了很多,讓背地裡偷偷告訴沈興業他女兒心理有問題可能有抑鬱傾向的時候,很漂亮地給他們一個反擊。
看著她和專程來看她的姥姥說話時那明媚的笑容,沈興業也感覺不可思議。
她似乎重新振作了起來。
她深陷自己的世界忽略了照顧她給她做飯給她蓋被子的姥姥,拿她開玩笑逗她開心的舅舅們,還有經常給她烙餅讓她過去吃飯的舅媽。
她也想起了被她忘記已久的杜瀾,想起了曾經給她買筆的笑起來一臉慈祥的老舅,想起來讓自己常去看她的姑奶奶,還想起了小時候經常讓她坐在車沿上的爺爺。
說好了以後要學地質,把那座山挖了找出她大哥哥;老舅一直期盼自己能多去看看他,她一次都還沒去過;姑奶奶身體不好,沒有手機,周圍沒有認識的人,她已經好久沒有替爺爺給她送信……
那麼多的人,讓她的生活變得那麼美好,她沒來得及報答。
她忽然發現,這幾年她好像自己把自己扔進一個泥潭裡,明明是可以出來的,卻錯過了那麼多。
可惜時光不等人,從醫院回來,再次回到那個敬老院,老舅已經不在,姑奶奶也已經離去了。
遺憾讓她再次跪在她們的墓前哭得不成樣子。
她曾經以為自己應該是把淚都流光了,結果是她想錯了,看來這世上還有很多值得她去哭的東西。
最後她才來到張芸芝的墓前,彼時,那位於太陽山一裡多的沈家墓地此時已被雜草覆蓋,顯得荒涼了許多。
她用手一點點清理,用了很長時間才將雜草拔乾淨。
之後她很平靜地跪在張芸芝墓前,待了很久。
張芸芝我對不起你,我害了你!我來不想求你原諒,我想說的是,有生之年,振作起來,不讓那些討人厭的人看笑話,鏟平那座討人厭的山是我的誌向!
她在心裡默默地說。
18歲那年春,一大家子熱熱鬨鬨地在姥姥家過完春節,她和沈興業說自己想讀地質大學,想自己當老板開礦。沈興業很高興她有自己想做的事,立即答應。
之後的半年她換了學校,一心向學,開始消失在眾人視線,甚至有人刻意打聽也聽不到有關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