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鄭南捷就聞到了一股特殊的香氣。
白奶奶家裡很乾淨,灶台被擦得亮亮的,水泥地是濕的,明顯是剛剛擦過,粉白的牆上沒有一根手指印。
北方的老平房,一進門通常是灶台廚房,兩邊是兩個帶土炕的大屋。少數有條件的家庭會把房子分割成若乾房間,開幾道房門連接,最外麵還會設前後門。有的設計成極簡版,就是一排好幾個房間,外麵設兩道門。
白水嵐家就是一排房屋並列的極簡版。
鄭南捷和梁竟跟在白奶奶身後,進了左手邊的門,穿過一個房間,進了白水嵐的臥室。
那種香氣的味道更加濃鬱了!
白水嵐的房間很整潔,裡麵由一張床,一個擺放日用品的組合櫃,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組成。
此時,白水嵐正側身立在桌前,聚精會神地繪著一幅畫。
見奶奶進門,他如沒看見一般沉浸於自己的大作中。
白奶奶敲敲牆壁說:“你朋友來了,你自己招呼一下,我還要收集花籽!”
說完,她轉身往出走,隨著老布鞋與水泥地產生的擦擦聲一點點遠去,白水嵐才轉過頭,看向兩人。
隻見他麵容平靜,語氣和緩,問道:“我跟你們不熟吧?找我有事嗎?”
梁竟仔細盯著白水嵐的臉,越看越覺得熟悉,尤其是聲音,簡直和杜瀾的一模一樣。
難怪沈憐,自打見了白水嵐之後就一反常態,對他念念不忘。
“我們也是初來乍到,好容易見到個年輕人,想認識認識,你不會這就趕我們走吧?”
鄭南捷說。
白水嵐搖搖頭,說:“趕到不至於,但是我這個人比較封閉,也不喜歡出門,更不喜歡做無聊的事,對你們,恐怕要待客不周了!”
“沒事的,我們也不做啥客人!就是路過來串個門,欣賞欣賞你的畫作……”
鄭南捷湊上前去,入眼是一把泛著寒光,非常逼真的一把大刀。
大刀誕生於紙上,本是死物,但白水嵐在刀刃上點了幾筆,瞬間就有了刀鋒。加之白水嵐看著他們那意味不明的笑,鄭南捷此時隻覺得後背冰涼!
“畫得……可真像啊!”
白水嵐低頭回答:“還行吧!好久沒練習有點退步了!”
“我上初中的時候,也報過素描班,那時候年紀小,定不下心,老師總說我……”
鄭南捷自顧自說起自己學畫畫的經曆來。他的眼神一直在畫上遊走,殊不知白水嵐的表情正悄然變化著。
“我們山裡的孩子沒有你那麼好命,我們畫畫完全都是自學的!就連畫筆和顏料都是省吃儉用,省出來的錢買的!”
鄭南捷沒想到自己無意中說出的話竟會被白水嵐誤認為在顯示他們出身的不同,忙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想說的是,學畫畫也是一門學問,需要時間和精力去打磨,我……”
“不要想多了!我隻是感慨,我們山裡的孩子沒那麼好的命!說實話,我挺羨慕你們的,生來就有那麼好的條件,我有時候想,如果我有那麼好的條件,興許我畫畫的技藝就會更精進一些!”
“不說這些了!村裡難得來了年輕人,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先來,我叫白水嵐,你們也看到了,家人目前隻有我和奶奶,爺爺早在幾年前去世了!爸媽外出打工在我很小的時候意外離世,是爺爺奶奶將我撫養長大的!前幾年爺爺還活著的時候我在外麵打工,後來爺爺去世,家裡就剩奶奶一個人,我不放心就回來陪她了!”
鄭南捷環顧白水嵐的房間,不同於周大姐家,他的櫥櫃上擺放了幾個精美的音樂盒子,還有陶瓷動物擺件,鑰匙上還懸著的一個逼真的卡通橡膠玩偶,這些原本在城市裡常見的東西如今出現在這樣一個封閉小山村的櫃子上,不由得有些打眼。
“那你回來以後經濟來源也跟著斷了吧!靠什麼維持生活呢?”
此時,鄭南捷正摩挲一個腦袋大的,色彩豔麗,生動可愛的陶瓷老虎存錢罐,有趣的是,老虎頭上那個大大的王字和身上的花紋還是突出的。
這樣一隻陶瓷存錢罐市場上最便宜也得上百塊吧!看他櫃子上可擺了不少這類東西。普通山裡人家,如果沒有經濟來源,應該是不會把錢花在這些沒用的東西上的,他白水嵐一定有自己的工作。
鄭南捷好奇他在山裡靠什麼掙錢,便問出口。
“山裡人還能靠什麼維持生活,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唄!春種秋收,用彆人不要的地種幾畝藥材,閒時撿點蘑菇,摘點杏子,再就是進山捕蛇賣了換錢!好處就是時間自由,不受約束,但相對來說,劣處就是收入不穩定!運氣好,能被老天爺照顧,就能多賣點錢,運氣不好,就是零收入!以前打工的時候還可以兼職賣點畫賺錢,現在,反倒成了奢侈……所以我挺羨慕你們!你們是做什麼職業的呢?”
白水嵐說到這,手不自覺停下,目光開始在兩人身上來回變換。
鄭南捷接著自我介紹,說自己老家在內蒙,家裡人都是上班的,他上完大學就投身工作,來這之前在一家店上班。他這趟是應朋友之邀請來附近撿蘑菇的,他說他們幾個有意開一個土特產店,專門往外地賣些蘑菇杏子等土特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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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竟說自己出生在這附近的一個村子,農民家庭出身,村口徐爺爺跟他家有親戚,此行目的和鄭南捷一樣,也是想合作開店。
怕白水嵐不信,鄭南捷還故意向他拋出橄欖枝,說希望他也能加入,合夥人越多,貨源的問題就好解決,貨源穩定之後,就不用愁銷路了!
白水嵐簡短思考片刻,說要是工作地點離家近些就更好了,這樣方便照顧奶奶,畢竟她年紀大了,需要有人在身邊。
鄭南捷馬上信誓旦旦地保證,說他隻要曬乾以後的蘑菇,隻要白水嵐能搞來這樣的蘑菇,穩定供貨就可以!
三人就著開店的事談了好久,直到快要傍晚,白奶奶抱著一捆柴禾顫巍巍進了大門,白水嵐神色微變,馬上飛奔出去迎接。
鄭南捷和梁竟對視一眼,頓時明白是時候離開了,該做飯了。
他們出門和白水嵐告彆,並約定次日再來找他商量開店的事。
出了白家大門,梁竟不由得好奇地問:“你該不會真的想要開個土特產店吧?”
鄭南捷搖搖頭說:“當然不可能了,我哪裡開得起店了?我隻是隨便找個借口和他拉近些距離,認識認識。若是日後真的被他拿捏住了,那隻能靠沈憐了,她家大業大,再加上她對杜瀾的執念,就衝這白水嵐和杜瀾十分相像這一點,我相信她也願意出錢,幫白水嵐這個替身開個店麵!”
梁竟頓時對鄭南捷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手扶眼鏡,呆呆地看了鄭南捷的臉許久,直到鄭南捷被他盯得頭皮發麻。
“你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我發現你……確實有點聰明!”
梁竟說。
“那是,我小時候……”
兩人邊走邊聊,往周大姐姐走去。
兩人還沒進門,沈憐已經聽到了鄭南捷吹噓自己的聲音。
一進門,她就問:“鄭南捷今天這是咋了,心情不錯啊!都說起小時候的事了!啥時候你倆關係這麼好了?”
鄭南捷猛一聽沈憐的聲音,想起剛才跟梁竟吹過的牛逼,馬上摟著他的肩膀轉身又出了門。
兩人在門外嘀咕了一會兒不知都說了什麼,再進門,都閉緊了嘴。
鄭南捷掃視院子一圈,忽然轉移了話題:
“呦,趙輝呢?怎麼不見他,走之前還見他躺炕上睡覺呢!”
這時,鄭南捷發現,與趙輝一同消失的還有周大姐。
周大姐家的菜地就在小溪對麵,一抬頭就能望見家裡,平時她就在院子菜地小溪三個地方來回切換。今天少見地各處都不見她的身影,隻留了蛋兒和沈憐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