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頭頂上方,一個玉石輕擊般的聲音出現了。
那人喚了聲,“三叔。”
一時間,謝家祠堂陷入了窒息詭異的沉寂。
謝誠寧的那一腳,終究是沒有落在她的肉體凡胎上。
男人錦衣的衣擺浮著淡淡的柏子香。
一聞到這個氣味,阮凝玉瞳孔微微縮了縮。
世家子弟生活奢靡享受,多會用檀香龍腦香這種名香來彰顯自己的身份。而前世作為皇帝的慕容深也最愛用奇楠檀香,每次他歇息在未央宮裡,第二天她的衣裙上便都沾上了這奇楠香的味道。
而眼下的味道,她雖不至於熟悉,但也絕對難忘!
柏子乃禪院的主要香料,山中易得。
柏為百木之長,上輩子的權臣謝淩也有文人風骨與情操,一反名門的奢侈之風,效仿聖賢,最愛用柏樹子做香。
一想到前世的謝淩用著如此清簡風雅的香,殺她的皇後黨,做出如此惡貫滿盈的事,那隻素來用來焚香撫琴的手卻不沾一滴血。
眼見男人衣擺上的柏子香依然在悄無聲息地充斥著她的鼻息。
阮凝玉像見鬼了似的,一陣惡寒!
他……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她能感覺到男人就站在她的麵前,但他的麵容,他的視線又落在哪,她卻是一概不知!
明明與這世的這一幕已過去了好多年,可是當年他纖塵不染的手持著戒鞭的情形,於她而言還是曆曆在目。
她到現在……還是很恨他。
他千不該萬不該的,就是由他來主持家法!害她受儘折辱!
她阮皇後……寧願被謝府隨便一個下人對她施以杖刑!
也不願意受他庭訓,讓他看儘她最狼狽恥辱的一幕!
謝淩這個殺千刀的就算過來祠堂,就不能離她遠些麼?!
見著就在她跟前的這個袍角衣擺,阮凝玉隻覺得厭惡。
謝淩似乎並沒有留意到跪在地上的她。
而是站在她的邊上,對著祠堂上的三位長輩作揖。
“二叔,三叔,舅母安。”
謝誠安見到自己的親侄子,還是家中最有能為的後輩,於是麵上終於有了點波動,“淩兒。”
謝誠寧見到他出現,方才麵色也訕訕。
“淩兒。”
謝淩的目光跟他對視上。
望著自己這侄兒漆黑如墨的眼眸,年齡比他大了一輪的謝誠寧竟不知為何,心臟竟緊張得噗通亂跳。
他的大哥謝誠陽如今已經很少出來管家事了,大哥為人也孤僻,人不是在朝中執事,便是將人鎖在自己的院子裡,閉門不出。
謝誠陽不是也不讓家裡的小輩去給他請安,說是免去繁文縟節,也省得勞累晚輩。
但謝誠寧此刻見到自己大哥這唯一的男嗣,竟如同見到了謝誠陽一般。
見謝淩正在看著他剛才那隻要對阮凝玉行凶的那隻腳,他心裡竟不由的犯怵。
謝淩平靜地問“三叔這是要做什麼?”
謝誠寧知道道德上說不過去,一時有些啞口無言。
見他不語,謝淩又上前了一步。
“如今表姑娘尚還在接受審訊,事情原委尚還沒有個定論。身為女子,表姑娘再千錯萬錯,也不該受三叔如此欺淩。”
長孫謝淩長身玉立在那。
明明麵色淡淡,嗓音也輕,但就是能叫人無端地腿腳發軟。
謝誠寧發現自己身為叔父,卻畏懼侄子,心裡不由有些惱怒。
於是語氣一下也不太好,黑著臉拂了下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