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嬤嬤受謝府尊敬,也得到了不錯的待遇。
她在謝府住的院子堪比庶出主子的規格,但她為人古板,也總愛板著一張臉,以至於伺候她的小丫鬟們都不敢同她嘮些閒話。
這日安陽嬤嬤在謝府裡走動,剛要回自己的住處時,路上卻聽到了悠遠的古箏聲。
正值夜晚,她讓麵前提著小燈籠的丫鬟停下。
便見假山亭閣裡正坐著一個女子,正在月下彈著古箏,技法精湛,出神入化,意境也幽怨,配合著雲間的明月,竟有些天仙的清冷感。
整個大明,古箏彈得比她還要好的人怕是沒幾個。
安陽嬤嬤忙讓丫鬟去打聽下那是誰。
提著燈籠的丫鬟很快回來了。
說那是阮表姑娘。
安陽嬤嬤默然,眸光微沉。
這表姑娘並不像傳聞中的那樣是個胸無點墨的繡花枕頭,反倒滿腹才華,僅是古箏一門便勝過了很多凡夫俗子。
那邊聽說來人是安陽嬤嬤,夜裡的古箏聲很快便消失了。
安陽很快見到一身黛綠雨花錦襦裙的謝家表姑娘朝她走來。
表姑娘抱著古箏向她萬福,便低頸輕聲道“安陽嬤嬤,方才是小女獻醜了,箏法不精,汙了嬤嬤的耳朵。小女本應聽舅母的話好好在海棠院閉門不出,但實在是見今夜月光極好,便才來這亭裡撫箏。”
“還請嬤嬤切勿傳出去……”
說完,阮凝玉對她溫順一笑,便抱著古箏端莊地離開了,她離去時那淡粉色的披帛還在隨風舞動,而她身姿娉娉嫋嫋,看著像極了壁畫上天上宮闕的仕女。
安陽嬤嬤自然是知道她是想要藏拙。
否則像她這麼出神入化的箏法,早就名動京城了,怎會像如今這樣名不見經傳?
但阮凝玉藏拙她也能理解,一個在謝府寄人籬下的表姑娘,確實該遮掩鋒芒才能在表姐眾多的世家裡生存。
這樣兩次的接觸,有點刷新了安陽對這位水性楊花的謝家表姑娘的認知。
有些鳥兒,籠子是關不住它的。
安陽嬤嬤識人無數,阮凝玉這樣的氣質她隻在皇後身上見到過。
她忽然覺得,這謝家表姑娘的身上或許帶著鳳命……
這個念頭剛浮出心頭,安陽嬤嬤就被自己給嚇到了。
她是瘋了麼?!
她遠遠望著阮凝玉,眯了眼睛。
或許,隻是她想多了……
安陽嬤嬤在原地站了一會,等心裡的驚駭淡去了之後,便由著前頭的丫鬟引路回了屋舍。
阮凝玉上回在嫡長孫的庭蘭居避雨的事情,並沒有人知道,都是長孫院裡的人給隱瞞了下來。
若是知道表姑娘淋濕了寫衣裳,然後又是從長孫的院子裡走出來的,外頭的人不知會如何編排兩人的關係。
自從知道謝淩懷疑她癡心妄想成為未來謝家主母後,阮凝玉想起這個人都會冒起一陣惡心感,更是懊惱自己為什麼要給男人送那勞什子桃花酥。
這事過後,阮凝玉便跟男人再無半點交集。
隻是這次隨一眾姑娘給老太太請安後抬起頭,便見一道神秘的珠簾後,謝老太太旁邊還坐著一個頭戴玉冠,著月白錦袍的嫡長孫。
姑娘們給老太太請完安,又對著謝淩齊喊長兄。
阮凝玉站在最後麵,連唇都沒張,姑娘們的聲音很大,倒也掩蓋了下去。
隻是不巧的是,她出老夫人的院子時,剛好便撞見了畫廊裡的謝淩。
男人旁邊似乎還站著個同門好友,謝淩說話間眼裡含了淺末的笑意,他麵對熟悉交好的人才會融化掉外表的冰霜,但也是隻是化開了淺淺的一層,但僅僅這樣也足夠驚豔,叫人呼吸放慢。
阮凝玉腳步頓住,臉色微變。
他的好友衛照清見到她,眼睛都亮了。
“這莫非是你們謝家那位出了名絕色的表姑娘?”
他之所以這麼篤定,是因為眼前停住的少女年紀雖出輕,但巴掌大的臉上全是精致的五官,臉蛋雖還有些稚嫩,但足以窺見到今後傾國傾城大美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