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淩的身影就算是化作成了灰,她也認得出來。
意識到自己正在床榻上,而他則是坐在床邊,嚇得她趕緊坐了起來。
“謝玄……”她險些要說出男人的字,她咬唇,話語在舌尖轉了轉,“表哥。”
她看了看,這裡並不是她海棠院的閨閣,想起不久前發生的事,應該還是在舅母的泌芳堂。
羅帳外男人的身影不曾動過。
朦朧的紋路裡,她跟他寂然漆黑的鳳目對視上了。
她心裡咯噔了一下。
前世在荒山馬車上的回憶一幕幕又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那時,就連高潔的月光都變得曖昧不清,而他素來隻持毛筆聖賢書的手,力道卻不能說是溫柔……
阮凝玉覺得唇上剛愈合的傷口又被自己咬出了血。
底下的絳粉色床單也被她的手指攪拌出了很多道淩亂的褶皺,就像她那漣漪不平的心湖。
謝淩還沒說話,羅漢床邊的一個華貴身影卻開口了。
“表姑娘人沒事就好,如此……舅母便心安了。”何洛梅在旁落淚道。
阮凝玉轉眸一看,這才看到方才在泌芳堂廳堂裡的人幾乎都聚集在了這間廂房,將手放在腰側烏金配劍上的沈小侯爺見到她醒了,差點上前擠在前頭,不過卻被他極力止住了。
阮凝玉越過人群,還看見了人群後溫潤寧靜的謝易書。
不過他看著她的時候,眼波平和,已無往日對她這個表妹的情意。
跟在謝易書身後的墨影瑟瑟發抖。
隻有他知道沈小侯爺之所以會帶私衛闖進謝府,都是因為二公子去給沈景鈺傳信兒……
因而才能把被三夫人下春藥的表姑娘給救了。
這事要是被控製欲強的夫人知道了,知道是二公子壞了她的計劃那就完了!
墨影全程低著頭。
府醫就站在謝淩的身邊,他方才細細查看了阮凝玉的狀況,“謝大公子,表姑娘的藥性已經褪去了大半,隻要再喝完這一碗湯藥,這春藥便可解。”
那碗湯藥便放在床榻邊的小幾上。
阮凝玉原本想著會是她的婢女呈上來,沒想到此時羅帳外出現了一截玉白的手腕,竟是床邊的男人伸出了手。
府醫也有點驚訝,他但很快就將湯藥放在了男人的手上。
謝淩神情比往常還要冷淡,親自將湯藥端給了她。
阮凝玉眼皮猛跳。
雖然身子骨還在發軟,但她還是伸出了雙手,忙接過,“表哥,還是我自己喝吧。”
謝淩沒什麼回應。
阮凝玉在那垂眼喝著解藥,她前世跟謝淩相殺了這麼多年,是以他輕微的情緒變化她都能察覺得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他麵上不顯,但她就是感覺他此刻的心情比以往的還要冷漠。
而何洛梅是個人精,她好像也感覺了出來,長孫此刻似乎……有點不太愉悅?
她心跳了跳。
她趁著男人還有幾位老爺不在府內便在泌芳堂設計了這麼一出,謝淩覺得她給謝氏鬨出醜聞了,事關大家族的利益,謝淩自然會動怒了。
何洛梅繼續啜泣,“還好表姑娘沒事,不然舅母真的會自責到不能自已……”
說完,她便狠狠扇了旁邊跪在地上抖抖瑟瑟的陳世樓一巴掌。
“都怪你!要不是你蒙騙,讓本夫人真的誤以為表姑娘身子不適了,又如何會差點釀成大錯?!”
“你居然敢在謝家對表姑娘下春藥,簡直其心可誅!”
陳世樓被扇懵了。
見自己捅出了這麼大的事,不僅謝淩出現了,就連寧安侯府的小侯爺也來了!
他本來嚇得雙腿發抖。
而現在,何洛梅一巴掌扇得他眼冒金星,說出來的話也被他給繞暈了。
怎麼變成是他下春藥了?
這計劃不是何洛梅設計的才叫他過來配合的……
陳世樓白了臉,“謝夫人,你什麼意思?!”
“你怎麼能血口噴人,過河拆橋呢?!明明是你給阮凝玉下的春藥……”
他還沒說完,旁邊的蘇嬤嬤又狂扇了他幾巴掌,將他打得像發腫的豬頭,“飯可以亂吃,話也不能亂說!我家夫人乃謝氏門第的主母,又如何會乾出這種醜惡之事!夫人分明是被你這種小人給哄騙了,還以為你真的是對表姑娘情深意切,隻是想扶表姑娘下去歇息而已,這才誤會了沈小侯爺!”
“可沒想到,你明明是表姑娘的未婚夫,卻竟這麼急不可待,居然起了雄心豹子膽給表姑娘下了春藥,還是在夫人的院子裡!”
“簡直是豬狗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