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剛才的兩刻鐘裡。
阮凝玉對他噓寒問暖。
一開始麵對這位高貴的千金小姐,慕容深自行慚穢,自卑到根本不敢跟她對視。
但阮凝玉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她蹙著眉,語氣雖然生氣,卻是他聽過最好聽的聲音,像是仙女的天籟。
她幫他拍掉了身上的灰塵,還問他的傷口疼不疼。
慕容深搖頭,說不疼。
他擔心自己生得太卑賤了,奴顏婢膝,恐汙了這位小姐的眼。
見第一次有人這麼溫柔對他……
她說她叫阮凝玉。
“阮凝玉……”
於是慕容深念著這個名字,緊張得攥緊了自己的袖子,眼裡萌生了希冀,像碎星子。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在噗通噗通地亂跳,好似命中注定,仿佛很久很久以前這顆心也這麼混亂地跳動過。
緊張得手心都是汗,黏黏糊糊的。
“阮姑娘,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嗎?”
就在這時,遠處有人冷冷地叫了少女的名字。
沈景鈺氣勢洶洶地走過來,他敵視地看了眼慕容深,便將阮凝玉跟這個瘦弱的少年拉開了距離。
沈景鈺目光冰冷,“跟這種人呆一塊不怕自降了身份?”
慕容深本就緊張不安,此話一出,他怔住了。
隻見眼前的少年相貌尊貴,頭戴元寶冠,著紅色玉綢袍子,通身都是金玉的華貴氣息,人卻又恣肆自由。
他正將阮凝玉護在身前,又看垃圾的嫌棄眼神望著他,唯恐他衝撞了身後嬌貴的少女。
他嘴裡還毒舌地吐槽“竟然還癡心妄想地想要凝凝你當他的朋友?”
“你跟這種人說話乾什麼?也不怕沾一身病,看,你的手都臟了。”
沈景鈺話越來越毒。
這麼瘦弱,可不就是生病可能沾了病嗎。
這些話都像刀剜進少年的心臟裡。
慕容深看了看這位郎君的衣裳,再看了看自己破舊的太監袍,頭低得更低了,恨不得把自己埋在地底下,再也不敢看阮凝玉一眼。
說完,見阮凝玉剛才的手碰到了慕容深,沈景鈺的眉毛恨不得能夾死一隻蒼蠅,他從袖兜裡拿出塊絲帕,不由得阮凝玉抗拒,便將她的手握住一根一根認真地擦拭。
“你什麼時候對個小太監這麼有同情心了?”他對此不解,卻也不影響他心臟爆炸。
阮凝玉將自己的手掙紮出來,“什麼太監?人家明明是……宮裡的七皇子。”
七皇子?
皇宮裡他哪位皇子都認識,可很少聽說過有什麼七皇子。
一瞬間,沈景鈺挑剔的目光便將慕容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他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讓他家凝凝動惻隱之心。
看完之後。
他心裡嗤了一聲。
就這?
沈景鈺道“我可沒聽說過什麼七皇子。”
見他還想搗蛋,阮凝玉狠狠拍了下他,“沈景鈺,彆鬨了。”
聽到這個名字,慕容深動了,怯怯地看了他們一眼。
沈小侯爺軒裳華胄,而少女嬌軟高貴,兩人站在一起就像畫裡的人物,特彆的相配。
兩人看起來也很熟悉,像是青梅竹馬,少女打少女的時候,那邪氣俊美的少年竟不躲不避,目光寵溺地讓她打。
很快就要上課了,沈景鈺拉著阮凝玉的胳膊,便催她走。
“等下是最嚴的蔣夫子來授課,若是遲到,你等下就等著吃戒尺吧!”
是快要上課了。
但她還是停住,“等等。”
回頭,便見慕容深還站在那,他正不知所措地捏著自己的雙手,這會兒連頭也不敢抬起來看她了。
阮凝玉心情很複雜,她叮囑著“傷口很疼吧?我代方才的姚公子跟你說聲對不起,他不懂事,我回去就訓斥訓斥他。”
本還想說的,可卻被急性子的沈景鈺給拉走了。
沈景鈺壓根不同意她跟這樣的人接觸。
看著他倆離去的背影,慕容深眸子黯淡。
就好像冬天快要凍死時夢到了火光,雖然溫暖,卻是假象而已。
少女善良又尊貴,他都怕她站在身邊時,自己身上的灰塵會沾上她乾淨美麗的裙擺。
那樣的話,他真該千刀萬剮。
像她這樣嬌生慣養的嬌女,自己又怎麼配得上當她的朋友?
他連站在她麵前的資格都沒有。
晴朗明媚的天,慕容深的眼睛卻一點一點黯淡下去。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便麻木地拖著身體,便想離開。
他隻是過來這裡偷偷聽課的,他還有許多衣服沒洗,若是出來久了被那個老太監知道了,又會拿藤條狠狠揍他了。
慕容深剛要走。
就在他離開之際。
後麵很快有個小廝追了上來。
他眼睛看著他,確定是他無疑,便道“你就是七皇子吧?”
“這是謝家小姐讓我給你拿的藥膏,說是塗了就不會留疤。”
說完,便將東西遞了過來,然後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