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淞滬府一千六百餘裡的玻璃島上,占領此島的倭寇們正整頓艦船,準備前往大魏沿海燒殺搶掠。
近兩百個衣衫襤褸卻身形瘦削的青壯年,被一群倭寇帶到了一處極其簡陋的茅屋聚居區外。
“給你們一刻時間,過去和你們的家人道彆!”
而此時,那茅屋聚居區內,許多同樣衣著破舊,神色麻木的女子,被從屋裡驅逐出來。
他們都是被倭寇擄來的大魏百姓。
自從到了這島上,男女便被分開了。
男的作為苦力,下海打魚,收割甘蔗榨糖,還要耕種島上的田地,每日都是重體力活,卻吃不到什麼好東西,過得十分艱難。
女子的處境也是不相上下,白日裡是織布做飯的女奴,到了晚上,還要被那些畜生倭寇拿來奸淫取樂。
也就是今日要出海,他們才破天荒被允許與親人團聚。
“鐘四娘!鐘四娘!你在哪裡!”
見那群女子走出來,人群裡,不少男子扯著嗓子大聲呼喊。
鐘三郎也是其中之一。
從去年被這夥倭寇抓到這島上來,鐘三郎已經快大半年未曾見過一同被抓來的妹妹。
島上的女子過得什麼日子,他是聽說過的。
據說許多女子受不了折磨自儘身亡,他完全不確定,自己的妹妹是否還存於人世。
去年倭寇進入村莊時,父母與兄弟都已經被倭寇殺死,如今隻剩下他與妹妹四娘相依為命。
無論如何,他都希望自己的妹妹活著。
一個滿身是傷神色淒惶的少女,也正在人群中四處尋覓。
聽到鐘三郎的聲音,少女麻木的神情中終於染上了幾分激動,趕緊跌跌撞撞往鐘三郎所在的柵欄處跑來。
“三哥!三哥!我在這裡!”
看著眼前頭發蓬亂,瘦得一把骨頭還滿身青紫傷痕的少女,鐘三郎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妹妹,你……你還好嗎?”
久違的親人的關心,讓鐘四娘不由自主淚流滿麵。
不是人人都有尋死的勇氣。
鐘四娘每日裡受儘折磨還咬牙活著,心頭唯一的念想,就是一同被抓來的哥哥。
“三哥,我好,我沒事的!你呢,你過得好不好?”
難得的團聚時間,她不能用來訴苦。
訴苦除了讓三哥擔心難過,沒有任何用處。
鐘三郎同樣是報喜不報憂:
“妹妹,我也很好,你彆擔心。”
兩人看著彼此瘦得皮包骨頭的臉,聽著對方寬慰的話,淚水越發洶湧。
好一會兒,鐘三郎才收住情緒,緊緊握著妹妹的手,殷切叮囑道,
“妹妹,這次我要跟他們去大陸,說不定等我回來,就已經升做武士,到時候就能把你接出來了!”
倭寇首領承諾過,這次去大陸搶劫,隻要表現驍勇,回來便可以升做武士,到時候就能庇佑自己的家人了。
“你可千萬要好好保重自己,等著哥哥回來!”
鐘四娘卻是使勁搖頭,急聲道:
“哥,你彆信他們的鬼話,他們就是為了讓你們去擋刀子的!那些衝在前頭的,沒幾個能回來,你彆想什麼立功不立功,保護自己最要緊!”
正說著,就有一個身材肥胖皮膚黝黑的男人走過來,扯過鐘四娘就是狠狠一巴掌扇在臉上:
“臭娘們,胡說八道什麼!再在這裡擾亂軍心,老子直接弄死你!”
打完一巴掌,抬起手又要打。
鐘三郎見狀,急忙跪下磕頭求情:
“大哥!大哥!手下留情,小妹不懂事亂說話,下次不會了,求您彆打她了!我會好好表現的!”
那管事的男人這才一把將鐘四娘搡在地上:
“哼,看在你這哥哥還算懂事的份上饒了你!”
鐘四娘這才逃過一劫。
“四娘,我一定會立功成為武士的,你等著我!”
鐘三郎滿懷決心地道。
他如今唯一的願望,就是救妹妹出火海,不再被人隨意毆打淩辱。
鐘四娘望著兄長,不敢再多說什麼,心中卻滿是絕望。
刀劍無眼,被驅趕在前頭擋刀箭的,有幾個能回來。所謂立功做武士庇佑家人,不過是那些天殺的倭寇誆騙他們的話。
這一麵之後,他們甚至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之日。
若哥哥有個三長兩短,她就真的隻剩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