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竹吩咐的事,與張六的前程休戚相關,張六十分賣力。
於是,沒過兩天。
城南的司禮監衙署之中,掌印太監梁保坐在太師椅上喝茶。
一個年輕宦官拿著個鼻煙壺前來獻媚。
見梁保對他好不容易尋來的鼻煙壺興趣缺缺,年輕宦官有些不死心,繼續湊趣道:
“公公,小的前兒個聽一揚州商人說了件稀罕事兒。”
梁保淡淡瞟了他一眼,那年輕宦官不敢賣關子,趕緊道:
“那揚州總兵鄭百戰您聽說過嗎?他呀,以前年輕時候就傷了根,不能人道,如今四十多歲都該做祖父的年紀了,家中的一位老姨娘,竟是給他添了個幺兒!”
“哦?”梁保嘴角帶著譏誚,“莫不是被戴了綠帽子?”
年輕宦官道:
“若是戴了綠帽子這等尋常事,哪敢拿來耽誤公公您的時間,奇的就是,那幺兒和鄭百戰長得特彆像,一看就是親生的!”
聽到這,梁保心中不由一動。
他雖說才來南都一年,對於南都城及其周邊的高官卻也已經摸得門清。
那鄭百戰他早在調查其資料的時候就印象深刻。
畢竟,朝中官員大多對他們這些宦官又畏懼又暗地裡輕視。
可這鄭百戰,年輕時候傷了身體,絕了生育不能人道,和他們這些宦官也大差不離,他便下意識要多留意幾分。
可如今,鄭百戰如此大的年紀,竟然恢複生育了,很明顯是尋到了神醫。
那神醫可以治好鄭百戰,不知能不能治好情況更嚴重些的他……
這個念頭一起,便如同野火燎原般難以壓製。
身為一個宦官,從進宮的那一刻,就注定這一輩子沒有子嗣了。
出人頭地之後,他也收了不少乾兒子,乾孫子。
那些人口中叫著他爹,爺爺,可他心知肚明,這些人不過都是圖他的權勢。
等他老了從高位上退下來,誰又還會搭理他。
他也很照顧老家的侄兒。
侄兒沒有讀書的天分,他便給了他很多錢做生意,希望等他老了回到家鄉,侄兒能給他養老。
可其他太監的前車之鑒擺在眼前,幾十年都沒怎麼相處過的侄兒,又豈會好生奉養不再有利用價值的他們。
被榨乾身上的財物,最終活活餓死的也不在少數。
有時候想想這些,他便難以抑製心中的恨意。
如今家裡比他小時候那會兒的日子,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全是他淨身進宮換來的。
可為什麼犧牲的是他?
他這一輩子,從來沒能像個正常男子一樣活過,死了隻怕連香火也不會有。
身在高位,萬貫家財,最終卻全都隻能便宜了彆人,他實在是不甘心!
可再不甘心,他唯一能真正擁有的,也隻有手中的權和錢。
他隻能在尚且能抓住這些的時候,把手中的權柄捏得更緊,為自己晚年撈更多錢財。
午夜夢回,他也常常在想,如果能用如今的一切,換回做個正常人,有自己的妻兒,他真是千百個願意!
但那隻能是幻想,世間沒有這種如果。
但如今,鄭百戰的事,讓他看到了希望!
他麵色如常地打發了那個來討好他的宦官,一下了值,回到自己的私宅中,他便立刻派遣了一個心腹去揚州打聽此事。
有陳青竹的安排,此事倒也打探得格外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