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嚴府
這一日辰時,嚴慶之的嫡長子嚴允正帶著小廝,前往其叔祖父嚴戎所居的主院。
路上正好與小他兩歲的嚴隆碰了個正著。
嚴隆挑剔地打量著眼前的堂兄,不由詫異地挑眉。
嚴允今日竟然破天荒地一改往日樸素暗沉的儒衫,穿了一身白色暗紋的錦袍,腰間束著白玉做成的玉帶,頭發也用玉冠梳得十分規整,配上他麵若冠玉的俊美麵容與修長的身材,整個人堪稱玉樹蘭芝,風度翩然。
這樣走出去,不知道又有多少京中閨閣少女,要對這位年輕俊逸的狀元郎芳心暗許。
這叫嚴隆難掩心中嫉妒。
嚴允來京城之前,整個嚴府孫輩裡,最受重視的就是他。
因為他長得俊朗,十八歲的年紀就中了舉人,向來在長輩們麵前也能討巧,家中所有資源都是優先為他準備的。
可嚴允回來之後,尤其是高中狀元後,一切都變了。
父親還有爺爺,做什麼都隻和嚴允商量,把他撇開在外。
有那種隻能帶一個晚輩去的宴會,也會優先帶嚴允。
所有的好親事,中意的也是嚴允。
隻因為嚴允一直不肯點頭,才落到他頭上。
人人都羨慕他結了一門好親事,隻有他自己知道,這都是嚴允不要的。
對方退而求其次,才選了他這個狀元郎的堂弟。
今日,能叫嚴允這般重視,精心打扮,又是要跟他祖父還有父親一起出門,見的絕對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若不是他正好撞見,他連知道的資格都沒有!
嚴隆滿心不忿,說話也酸氣十足:
“六哥,今兒個又要上哪兒去聚會相看啊?打扮得如此招人!”
“以前不是假正經麼,不裝了?”
嚴允微微皺眉:
“不要胡說八道,我與叔祖父他們有正事。”
說完,他便不理睬嚴隆,直接走進了主院。
堂中坐著的嚴老太爺,嚴大老爺和嚴三老爺,看到嚴允這一身裝束,也是眼前一亮。
雖說嚴允不是他們的親孫子親兒子,可也終究血脈相連。
下一輩最出息的就是他,他們自然也對其寄予厚望,關懷備至。
嚴三老爺十分欣慰地道:
“允哥兒總算是想通了,年輕公子,正是春風得意的年紀,就該穿得這般鮮亮,儘顯我嚴家男兒風采才是!”
嚴大老爺附和:
“往後都要這樣打扮起來才好。”
嚴老太爺也滿意地撫著白須,讚賞地道:
“允哥兒這般,有幾分我年輕時的風範!”
嚴大老爺:……
嚴三老爺:……
這是你侄孫又不是親孫,貼金貼得太牽強了啊爹!
嚴允臉上卻不由自主浮現出赧然的神色。
被嚴隆這個堂弟酸幾句,他一點都不在意。
不遭人妒是庸才。
可長輩們的話,卻讓他難得的心生忐忑。
他這樣,是不是顯得太刻意了?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回去換一身行頭打扮,隻能跟著三位長輩前去麵見觀主。
一路被引進正堂,嚴允的心狂跳個不停。
哪怕是殿試麵聖時,他也沒有像此刻這般緊張。
走進正堂,他終於看到了那一道深藏在心中的身影。
僅僅是簡單的道士裝扮,也是那般飄逸出塵。
如畫的眉眼,似雪的肌膚,仿佛沉浸在微光之中,又仿佛像是山巔積澱百年的雪一樣冷。
父母並不知道他的心事,來信之中,已再三告誡,觀主是世外神仙,有許多神秘又強大的手段。
交待他若是見到觀主,定要無比敬重,絕不能有任何不敬,給家中惹禍。
可真正見麵時,他依舊很難控製自己的心緒。
叔祖父帶著他和兩位叔伯行了禮,她泰然地坐在上位領受,然後溫和地叫他們起身。
嚴允趁機又看了她一眼,然而,這次他撞上了觀主的視線。
目光交彙的一刹那,他隻覺得心中的所有熱血,都在這一刻沸騰起來。
然而,她的目光裡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她並不會因為他這逾越的目光而躲避,也沒有惱怒或者羞澀。
隻是無比平靜又漠然地與他對視,仿佛他的一切,都被她看穿,卻無法進入她的眼中。
嚴允的一顆心,頓時就涼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