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玉梅說完這些話,竟“啪”地一聲關上了院門。
蘇如意看向前方,蘇銅已經拉著架子車走出了挺遠。
挺遠,至少有七八米,但肯定還能聽清管玉梅的話。
蘇如意忙追了上去“四哥,還是我來拉車吧?”
蘇銅繃著肩上皮帶的勁兒,彆過臉去不讓蘇如意看到他眼睛裡的淚滴“不用,你四哥這點子力氣,還是有的。等待會兒過小橋的時候,你從後麵推一把,就行。”
“好嘞。”蘇如意說著,手搭在了車尾,暗暗用著力。
就見蘇銅的背,挺直了一些。
蘇如意歎息道“哥,媽那人,就是刀子嘴……額,你彆往心裡去。”她本來想說刀子嘴豆腐心,但實在難以睜著眼睛說瞎話。
蘇銅努力微笑了一下
“沒事,我就等你下鄉了,那個家,就真的跟我沒有關係了。
以後,我的工資和稿費,一分錢也不會給他們了。
如意,以後我每個月都給你彙三十塊錢。
你到了鄉下,如果能不下地,就太好了。最好能當個記分員,或者學校老師。
看到機會,彆猶豫,該送禮就送禮,該服軟就服軟,伸手不打笑臉人,好聽的話又不要錢,總之,要機靈些。
還有,千萬不要暴露自己力氣大的事,不要犯傻去爭什麼先進,明白嗎?”
“四哥,我知道。”蘇如意聽了這一番在當時看來大逆不道的話,笑得十分燦爛,“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我下鄉後第一個最主要的任務,是拯救五哥!”
“五哥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如意,丁家屯的水很深,你要做到的,是先自保。
再說,蘇珍珠和蘇銀,也要跟你去一個地方。
他們,你也要仔細防備。
蘇珍珠這人又蠢又壞,沾上她準沒好事,一定離遠點。蘇銀……唉,不提也罷!”蘇銅低聲叮囑了一番。
蘇如意咽了咽口水,到底沒把蘇銀要去的跟她們不是一個地方這事說出來。
不是防著四哥,但她真的怕節外生枝。
蘇銅說完又疑惑起來“蘇珍珠不就胳膊斷了嗎?怎麼會需要住院呢?你再給她送飯的時候,要不問問大夫吧?”
“我從來沒去醫院給她送過飯。”蘇如意道。
“什麼?!哈哈哈哈!”蘇銅聽完,想了想突然大笑起來,“這就是蘇家!上輩子不是十惡不赦的人,怎麼能投胎到這種人家?”
上輩子……蘇如意的目光,悠遠起來。
兩人把東西搬到食品廠,蘇向軍竟等在門口。
門衛老大爺徹底被震懾了,聽到蘇如意叫蘇向軍“伯伯”,眼神裡更像是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情報一樣。
蘇如意承認自己就是故意這麼叫的,“伯伯”,而不是“蘇伯伯”。
一字之差,卻大有學問——
蘇銅在食品廠沒有任何根基,入職的又是這樣一個頂好的崗位,暗地裡不知會有多少雙眼睛盯住了他。
反正碰巧是一個姓,倒不如讓大家都誤會蘇銅和蘇向軍是親戚了,這樣,蘇銅在食品廠,起碼不會被人明目張膽地欺負。
蘇向軍和蘇銅蘇如意兄妹二人說笑著,一路上很多人都看到了。
不但如此,蘇向軍甚至還派了兩個青工來幫忙搬東西。
甚至連板車,都問清了地址,安排了一個青工送回去。
人多力量大,忙活了不到二十分鐘,東西就全搬進了宿舍,大致擺放好了。
剩下的,就是慢慢整理了。
蘇銅問了一個青工時間,就領著蘇如意,向著供銷社趕去。
下午三點的考試,還等著他們呢。
……
與此同時,海城人民醫院骨科,蘇珍珠靜靜躺在床上,眼睛看著天花板。
她的右胳膊,截肢了。
截得特彆狠,從肩關節那裡下的鋸子。
是的,鋸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麻藥打得劑量不夠,骨科四個五大三粗的男大夫,都差點兒沒有摁住她,蘇珍珠鬼哭狼嚎的聲音,幾乎響徹整個醫院。
截肢後,她被注射了鎮靜劑,昏睡了一天一夜。
這一天一夜裡,她做了很多夢。
夢裡的她,居然去下鄉了。
而且,是三弟蘇銀偷偷給她報的名。
還有,蘇銅和蘇如意那個喪門星,也都被蘇銀偷偷報名下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