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
黑色的教學樓像是站立熟睡的巨象,背脊上扛著黑雲下的半輪缺月,偶爾響起雜音回蕩在空蕩寂靜的校園裡。
保時捷911上,躲在副駕駛裡蜷縮成一塊的曼蒂喝了一口咖啡,雙腿屈起踩著腳下的真皮座椅,視線直直地盯著車窗外的路燈下昏暗的學員,以她的角度來看,遠處的教學樓、圖書館以及音樂大樓幾乎連成了一條線,而她蹲住的這條路是想要進去任意一棟樓的必經之路。
現在的時間是十二點整,如果今晚有什麼秘密結社或者邪教儀式進行聚會的話,那麼這個時間點正好,滿足一切邪門歪道的時間觀念。
而事實證明曼蒂還真沒猜錯,她在喝咖啡的時候忽然咳嗽了一下,放下了咖啡杯擦拭著嘴角壓低聲音看向了遠處的通往樹林的一條鵝卵石小道,那是大道上的一條分叉路,可以通過小路走進圖書館,如果不仔細觀察還真容易忽略這條幽深小徑。
“那是...轉校生?”曼蒂眯了眯眼睛,她的視力很好,就算是在晚上也能清楚看見百米開外的東西,雖然沒看見小路上一晃而過人的臉,但卻確切地看見了對方的發色...醒目的暗紅色,在路燈下格外耀眼。
這個學校裡隻有一個人頂著這頭辨識度極高的頭發,那就是白天跟曼蒂交談過的那股轉校生女孩,陳墨瞳。
“她果然也在這件事裡麼?這群轉校生究竟是什麼名堂?”曼蒂嚼著仙貝微微皺眉,她白天雖然在洗手間外沒看見聊天兩人的樣子,但卻聽到了彼此稱呼的名字,蘇茜和維樂娃...她詢問過一年級學生後發現這兩人居然都是轉校生。
這群轉校生在調查之前兩次案件的凶手?為什麼?總不能是他們是隔壁某個偵探社過來的實習生吧,一群人湊在一起比誰破案快?
蠻離譜的。
曼蒂搖了搖頭把咖啡杯輕輕放在了凹槽裡,輕手輕腳地摳開了車門溜了下去,一路摸黑彎著腰小跑跟上了走進小徑裡的陳墨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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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教學樓,曼蒂一下子就迷路了...見鬼了,這陳墨瞳走路真沒聲音的嗎?對方前腳進教學樓她後腳跟進去就完全找不到人影兒了,腳步聲完全一點都沒有,走進教學樓後整個走廊和樓梯都安靜得像死了一樣,一點雜音都沒有。
連帶著曼蒂也忍不住把自己的腳步繼續放輕了,從教學樓一樓摸索了過去,每個教室前都駐足一會兒再離開,甚至連男女廁所都往裡麵探了探頭——誰說邪教就不能在廁所裡開會了?說不定人家還能拿大糞往牆壁上塗撒旦符號呢。
一直地毯式搜索到教學樓的三樓時,曼蒂才終於聽到了一些細瑣的雜音,是從階梯教室傳來了的,她無聲地潛了過去沒有帶起一點波瀾,如果這一幕被錄下來重播的話,大概就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做出如此完美的潛行動作,像是一隻在黑夜裡捕食的雌豹,身體的每一根線條都貼在了黑暗中難以分辨。
“已經...三個...切斷...回去...”
當靠近階梯教室時,曼蒂已經隱約能從門後聽到一些動靜了,越離大門靜一些就越能聽得清聲音,直到她大著膽子蹲在門側時才完全聽清了裡麵的對話,但對此她還並不滿足,居然還直起了身子試圖從窗戶窗簾隙開的一角看清裡麵的情況。
在昏暗的階梯教室裡,沒有燈光燭火點明,隻有教室內側的窗戶拉開了窗簾,外麵照入了外麵白霜似的月光落在了教室裡每個人的臉上。
在看清教室裡聚集的人時,曼蒂忍不住憋了一口氣,目光死死地鎖定在了階梯教室的講台上。
在那裡,帶著銀霜的金發男生坐在了講台上,雙手揣在兜裡平視著台下的所有人,眼眸裡映著月的霜輝。
這個男生曼蒂是認識的,愷撒·加圖索,轉校生之一,在僅僅半天時間內讓整個年級都知道了他的名字,並且混入了兄弟會中站到了一個不錯的位置,這換作任何一個新生都是不可能完成的偉狀。
平時愷撒·加圖索看起來完全像是親和力滿的暖男風格男生,但現在階梯教室中那個金發的男生的氣場簡直壓迫地讓人無法呼吸,海藍色的眼眸裡沒有了往常的柔和,取而代之的隻有高效的冷厲和決絕,眼裡那輪藍色的月亮幽冷得讓人心抖。
在階梯教室中最前排的地方坐著的是曼蒂同樣認識的轉校生楚子航和陳墨瞳,再之後階梯教室裡紛紛坐著一群曼蒂陌生的人...但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群人清一色都是轉校生!
如今每個人灑滿月光的臉上都帶著她讀不懂的肅穆,那股令人窒息的氣場和氛圍完全與這所學院相違和,讓人感覺他們根本就不該是出現在這裡的人!
“被‘切斷’的三個專員裡有兩個是我們的人。”
講台上的愷撒開口了,“還有一個是獅心會的人,論血統,不帶任何偏見的說,獅心會的確普遍要高一些,這是不可辯駁的事實。所以接下來的任務我建議將情報彙總到獅心會這邊,學生會進行輔助工作,完成凶手的緝捕。”
教室第一排的楚子航雙手交疊在一起,微微頷首算是認可了愷撒的話,“現在對於凶手我們還沒有可靠的情報,餌已經拋出去了,但凶手似乎並不想咬這個餌。”
“執行部給我們提供了凶手的照片,但我們的人找遍了整個學校,問了很多人都沒有人說見過這個人。”楚子航另一側的蘭斯洛特低聲說,“是不是我們搞錯了搜索範圍?對方可能真的不在這所大學裡?”
“可能性不大。”陳墨瞳開口了,搖頭說道,“一個凶手打造出這樣的樂園,唯一能享樂的方式就是在一個相對完美的位置靜靜地觀察著樂園裡的一切發展和動向。”
“你肯定嗎?”蘭斯洛特身後一排上的蘇茜問。
“我對整個卡梅爾小鎮進行了一次側寫。”陳墨瞳說,“以造物主的角度進行了一次側寫...事實證明,這所大學給我直感最強,如果冥冥中存在著一個劇本,那這個劇本就是圍繞著這所大學進行的。”
“劇本的舞台是1984年的一所美國大學?‘水晶湖殺人案’還是‘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做了什麼’?”教室後麵有男生歎氣,“範圍太大了,凶手很難找到啊...我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如果堅持不了的話不強求,感受到無法忍受的劇烈排斥就直接‘切斷’脫出。”愷撒抬頭掃視了所有人一眼,“待在這裡對血統的要求很高,這是不容置疑的事實,就算是我也會經常感覺到難以遏製的腦神經疼痛...誰也不知道如果真的在這裡死了,會發生什麼。”
“我有個想法,或者說是猜測。”楚子航開口了,抬頭看向愷撒,“這兩天的時間裡我進行過幾次嘗試...似乎在說出‘敏感詞’和‘敏感信息’時,這個世界的排斥感會相對增加很多,我覺得其他人應該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這算是遊戲規則吧。”愷撒單手摁了摁太陽穴認可了這個說法,“凶手並不想我們拆穿真相,我們在這裡舉步維艱,弗蘭克教官的事情還曆曆在目,昨天阿瑪拉的事情又給了我們一次提醒...沒有血統的我們在這裡亂說話、亂來真的可能會死...現在麻煩各位交流一下情報。”
階梯教室裡每個人都默默地點了點頭,開始一個接著一個舉手闡述一些事情,而這些事情清一色都是有關卡梅爾學院的,上到成績表上排名前十的學生個人信息,下到學院過去的曆史和一些流言傳說...甚至還有人把教導主任的三個情人都挖出來了,細細剖析她們的身份和家庭背景。
而教室外的曼蒂卻是整個人都緊繃起來了,這群人真的是學生嗎?為什麼會調查這些事情,而且他們好像真的知道阿瑪拉的事情,並且還很清楚一些她不了解的內幕...這群看似轉校生的家夥們到底是什麼身份,又抱著什麼樣的目的來到這裡的?!
“信息很少,這才是第二天,但我們還是得抓緊了,迅速排查這所大學的可疑人員,尋找是否有足夠嫌疑構成疑點的流言、學院傳說什麼的,我們得抓住每一個蛛絲馬跡,找到凶手就能解決這一切。”在彙總結束後,愷撒拍了拍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