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卡塞爾學院,冰窖。
黑色的機箱林立在靜謐而巨大的地下空間,成排的服務器機箱不間斷地閃爍著光點,一台白色的自動巡檢機器人在機箱排成的迷宮中兜兜轉轉,輪轂在瓷白的地磚上滾過發出細小的咕咕聲音,綠色的掃描光仔細地掃過經過的所有機器,就像是一位國王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自動巡檢機器人是技術部近年製作的最新玩意兒,製作的目的是降低定期需要為諾瑪這位學院秘書體檢的人工消耗成本。小機器人的原理也很簡單,利用智能傳感器不斷獲取兩側巡檢對象的狀態信息,人工難以發現的線路過熱,機器無響應等故障一經發現後會立刻通過內部網絡上傳報錯,通知技術部的人第一時間趕來搶修。
自動巡檢機器人在機房內的巡檢路線是固定的,600平方米的巨大空間以每秒一米的速度前進,差不多兜兜轉轉十分鐘走完每一條機箱間的通道,然後再原路返回再走一遍,一天二十四小時除了固定一小時時間在充電樁自動充電外,其餘時間都在兢兢業業地檢查著機房的每一個角落。
在自動巡檢機器人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照例維檢時,走到第三條通道轉拐處他遇到了一個往常從來都不會遇見的問題,那就是麵前的道路被一根金屬椅擋住了。
在小機器人的係統裡如果遇見了道路中的障礙物第一時間應該是將之挪開,因為技術部為它配備了機械手,並且賦予了一定的中智能ai,可現在的情況,機器人卻是沒有選擇展開自己的機器手,而是第一時間啟動了掃描儀對準了麵前椅子上坐著的人開始掃描。
綠色的激光線從頭到腳將椅子上的人掃描了一遍,在連通著諾瑪的數據庫中高速進行對比,花時不到0.5秒就得出了此人不在學院的人員登記簿上,小機器人的紅色提示燈開始閃爍,報警係統第一時間準備激活。
但也就是這個時候,一張白色,沒有磁條以及花紋的卡片遞到了它的掃描儀前,拿著這張白卡的帕西·加圖索對它說,“我有這個,可以不報警嗎,現在已經很晚了,我不想打擾到其他人。”
巡檢機器人報警的速度果然放緩了下來,電子屏幕上跳出了一個問號,這並不是因為中智能的ai能讓他理解到什麼叫求情或者趁機索賄,畢竟它隻是個機器人,唯一的工錢就是每天一小時的滿額電量,給聚能環的電池它都不能當零食嚼。
真正讓小機器人定住報警動作的是帕西手裡的白卡,在白卡被遞出來的時候卡內磁道記錄的那些特殊字符就讓它察覺到這張卡代表的是什麼。所以它真的被一句話給勸住了,並且在幾秒後繞著椅子轉了個圈肚子向著男人彈出了一個讀卡插槽。
帕西將白卡插入了這個可愛的小家夥的插槽裡,磁卡內的權限被讀取,小機器人的報警紅燈熄滅,轉而的是綠燈亮起,屏幕上露出了一個【><】的符號,大概是惡趣味的程序員寫進ai智能程序裡的“模擬人類情緒表達算法”在起作用。
帕西並不覺得很稀奇,因為比起小機器人更智能的ai到處都是,更何況他現在還坐在一個超級ai的“肚子”裡工作。
“出了什麼事情嗎?”在帕西的耳邊,手機裡威嚴的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
“隻是巡邏機器人的例行檢查。我已接入諾瑪的後台。”帕西將視線轉回了自己麵前接著機箱插口線的筆記本電腦,在屏幕上是隻有色塊和毛邊的簡陋界麵,讓人想起indosxp係統開機時主動按住f12進入的bios設置界麵。
在帕西電腦上的界麵是卡塞爾學院的網絡後台,在卡塞爾學院網絡的世界無異於站在了諾瑪的後花園,在這裡他可以自由地訪問諾瑪每一處角落,翻出每一條無論是多久記錄在學院網絡裡的任何信息。
“現在你已經獲得了諾瑪的最高權限,理應來說我是不應該將這張白卡交給你的,但現在情況不同了,昂熱和弗拉梅爾已經不顧臉皮,切斷了校董會和學院之間的網絡聯係,他們不想在聽證會結束之前,校董會和調查團有太過密切的消息互換,這代表他們也已經被逼入絕境了。”
電話那頭,弗羅斯特·加圖索冷冷地說道,“這次聽證會我們已經穩操勝券,可以想到昂熱和弗拉梅爾一旦倒台,他們勢必會清理掉一些不想讓我們得到的秘密,那些這些年他們通過秘黨的權力和手段得到的一些情報,但因為種種原因他們選擇了隱瞞不與校董會分享。
這些秘密都藏在諾瑪服務器的一個核心儲存器裡,定期備份一次再刪除以前的原件,就算是我們也無法通過遠程解碼獲得,你的任務就是拷貝核心儲存器中的一切進移動硬盤中送回校董會進行安全解碼。”
“是。”帕西在應答後,雙手十根手指交互掰動發出清脆的骨節響聲,下一刻,他的手指在鍵盤上開始狂舞,就像鋼琴家在灼熱的琴鍵上閃躍,平光眼鏡裡網絡後台上一個窗口接一個窗口彈出又被關閉,大量的信息開始被處理,右下角新彈出一個白色的進度條窗口,隨著帕西的工作開始,藍條緩慢從0開始上漲。
“另外,大地與山之王的事件,最近校董會內部又有了新的看法。”在帕西工作時,弗羅斯特在電話裡繼續說道,“加圖索家族旗下的建築公司跨洋承包了濱海城市那座被龍王摧毀的火車站,封鎖了那片廢墟進行勘測和挖掘,我們得出的結論是這一次龍王的襲擊並非驚鴻乍現,而是實質地發生了一場高烈度的戰鬥。但疑點在於,疑似這場戰鬥的主力參戰人員的兩個‘s’級和一個‘a’級都均未上報龍王的任何特征。”
“校董會認為,他們在包庇那位龍王?”帕西問,同時他手上的工作也沒有停止,一心二用對他來說是作為弗羅斯特手下得力秘書的必要技能,如果有必要他可以一心三用。
“不,如果事實如此,那麼他們將被打為背叛人類階級的叛徒烙印,我想他們應該沒有那麼蠢,這裡麵有一些我們不知道的原因。”弗羅斯特說,“更讓校董會疑惑的是,龍王為何要發動這次突然的襲擊。”
“按照昂熱在青銅與火之王的兩次戰役中彙報的情報來看,從長遠的沉眠中複生的龍王都應該有極長一段時間的孱弱期,在這個時間段裡比起全盛時期他們就像是嬰兒一樣。但饒是如此,這位龍王還是毅然決然地選擇了襲擊,這讓人不經懷疑起了他的目的。”弗羅斯特冷冷地說,
“不少校董認為龍王是盯上了曾經參與青銅與火之王戰役,殺死諾頓與康斯坦丁的主謀,畢竟當時在場的混血種裡,林年、楚子航、路明非、正統代號‘月’的‘乾’位混血種,全都是參與了青銅計劃。”
“所以這是一次精心策劃的複仇?”帕西說。
“不,我並不覺得是這樣的。如果我是龍王,在複蘇後我會觀察我的敵人,並且選擇用最省力以及最安全的方式擊破,而絕非是冒著暴露的風險正麵應戰。”弗羅斯特淡淡地說,“龍王襲擊火車站的目的不是暗殺,是其他東西。當時火車站中除了殺死同胞仇敵外的更加重要的東西。”
“是文件。”弗羅斯特說,“有關‘utero’計劃的那份文件。”
“‘utero’那份文件中最多的是人員的名單,有沒有可能龍王自己的名單也在其中?聖殿會陰差陽錯地將龍王隱藏在人類社會的皮囊也納入了其中,才引起了龍王不安的騷動。”帕西提出了自己的見解。
“我也是這麼猜想的。”弗羅斯特·加圖索淡淡地說道,“但現在已經死無對證了。”
“死無對證?”帕西鍵盤上的手指微微一頓。
“這份文件是執行部在意大利截獲的,那裡是聖殿會的一處分部,雖然對於秘黨來說聖殿會這種組織還算不上能成為‘對手’,意大利是我們的土地,在聖殿會的分部曝光之後第一時間就被覆滅了,但在覆滅之際我們的人也遭到了強力的反撲,那份文件就是在這個背景下被發現的。”弗羅斯特緩緩敘說著‘utero’文件發掘的過程,
“當時家族的勢力忙著清算聖殿會的殘餘勢力,他們的‘底牌’的確給我們造成了不小的麻煩,那份文件隻有極少人瀏覽過就匆匆地傳遞到了本部專員的手中,就算是校董會也不得而知那份文件詳細的內容,隻是粗略地知道文件內存在著一個特彆敏感的人的檔案,所以這份文件在深思熟慮後決定移交給‘s’級學員林年,成為一個重建信賴的破冰窗口。”
帕西沒有詢問那個敏感的人是誰,詳細瀏覽過林年的檔案,並且分析過林年這個人的他,已經大概把事情還原得七七八八了。
“為了防止聖殿會殘餘勢力的追殺和反撲,我們給護送文件的專員規劃了一條完美的躲避路線,事實證明,我們的計劃是成功的,文件的確送到了中國,但也就是到了那間火車站時發生了之後的重大意外事故,再然後,文件就被意外給‘破壞’了。”
“那份文件是被‘極少人’瀏覽過的,校董會應該並不懼怕文件被遺失或者毀壞。”帕西直指核心,校董會敢將這份文件當成破冰工具送到林年的手裡,就意味著校董會早就對這份文件的內容十拿九穩了,完全不怕林年毀掉文件。
“這就是最有趣的部分。”弗羅斯特淡淡地說,“在文件遞交給本部專員並且送出後,我立刻聯係了瀏覽過那份文件的專員想要具體了解文件內容的一手情報,但我得到的回複是,那個專員在之後的圍剿聖殿會的戰鬥中意外死亡了。”
帕西微微抬頭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當然,我認為看過那份文件的應該不止一人,所以我下令聯係所有對那份文件內容知情的人,而得到的彙報卻驚人的統一。”弗羅斯特的聲音逐漸轉冷,“所有閱讀過那份文件內容的人都在短時間內意外身亡了,有的死於聖殿會的戰鬥,而未參與聖殿會戰鬥的人死法更是離奇...腦溢血和中風,還有失足墜樓自殺。”
“讓人想起了《索亞之書》。”帕西低聲說。
索亞之書也被稱為殺人之書,那是一本被遺失多年的16世紀的拉丁語魔法書,隻有天使能閱讀裡麵的奧秘,凡人若是理解破譯了其中的秘密,那麼就會在短期之內迎來死亡。
“是有人在滅口,原本我們隻以為那是一份異想天開的基因優化文件,畢竟有這種想法和計劃的組織這些年來數不勝數,而在得知有神秘人以我們無法理解的手段在進行滅口時,我們才意識到了那份文件的特殊性,那時再想回收時已經晚了。”弗羅斯特緩緩說,
“那個時候那份文件已經送出了,諾瑪對那份文件的護送路線規劃隻有極少人知道,校董會想臨時追回文件也已經遲了,而之後文件再被轉閱一兩次後就被銷毀,裡麵的具體內容也成了謎。”
“會不會是龍王在進行大規模滅口?”帕西低聲問道,“龍王的目的如果是那份文件,那麼他第一次出現的地點就可以合理定位意大利,在文件被轉交時第一時間殺死了所有知情人,並且一路追逐著文件到了中國,然後在火車站與學院的專員進行了遭遇戰,最終成果摧毀了文件本體...難道林年沒有說謊?”
“這是可能性最大,也是最能自圓其說的推論。”弗羅斯特認可了帕西的猜測,沉聲說,“但我現在要的不是推論,而是確切的結果。”
“那就必須知道那份被銷毀的文件的詳細內容。”帕西說,“現在唯一知道文件內容的人,最大概率是林年,我在他的宿舍對他進行過側寫,認為他應該有很大的概率閱覽過那份文件。”
“想要從他那裡得到這種情報,難度太大,就算是你也並不容易。”弗羅斯特否決了帕西話裡潛在的意思,“現在的局麵還不到你站到台前的時候,斷絕去找林年的念頭,雖然我很不想這麼說,但這種舉動極大可能會導致你自取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