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寡婦這一喊,讓本來還想叫保衛科上前抓人的老廠長動作一頓。
也讓圍在廠子大門口看熱鬨的居民們竊竊私語的聲音一靜。
老廠長抬了抬眼鏡,眼神不著痕跡地在廠子門口的人群中轉了一圈,最後落在麵前這個老太太身上。
他細細看了眼恨不得滿地打滾的趙寡婦,良久,才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你是張二福的媳婦兒,趙滿枝同誌?”
一聽老廠長念出了自己的名字,本來哭嚎的趙寡婦瞬間止住了哭聲。
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
對著老廠長就是一頓拍胸頓足。
“廠長,那死鬼可是為了咱們廠子才走得那麼早啊,本來以為是意外失火,我也隻當是我那死鬼命不好,現在我怎麼聽說是這個王八蛋叫劉黑狗故意放的火!廠長!你可要為我這個寡婦做主啊!!”
趙寡婦的身份一明了,老廠長倒也想明白了,保衛科剛才怎麼叫了好幾聲都沒上來抓人。
張二福還在世的時候,就是保衛科成員。
他年紀輕輕就為了救火走了,留下媳婦和兩個孩子,小閨女當時才十歲。
這幾年廠裡也給了張家不少補貼,物資補貼自不必說,工作上也儘量給了幫扶。
不光是張二福的工作讓他大兒子給接班了,還額外讓趙寡婦進了食堂當臨時工。
要知道,食堂可是出了名油水好的地方。
讓趙寡婦進去當臨時工,就是默認讓她每天下班可以拿點食堂沒吃完的菜回去,好養活兩個孩子的意思。
要不是趙寡婦貪得無厭,嫌棄那些剩菜是素菜,又蠢得被人當眾揭穿她在腰間捆了五斤豬肉準備偷拿回家,這個臨時工的工作現在還是她的。
對張二福的媳婦是如此,對他兒子就更照顧了。
這幾年來,甭管張二福的兒子在車間多偷懶,考級幾次都考不上,接班幾年了還是個二級工,車間主任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過往種種,真要說起來,廠裡也算是仁至義儘。
前提是,那年的火的確是個意外,張二福作為保衛科成員,本身就有責任保衛廠裡的人身財產安全。
張二福救火身亡,的確叫人惋惜心痛,但也是儘忠職守,縣裡還給了表彰。
但現在,這個前提不存在了啊。
不管是阮紅霞的舉報,還是之後挖出來的劉黑狗那些賬本上記錄的,他為自己這位姐夫做過的那些臟事,都能證明,那場火是人為。
張二福這遭遇就完全是無妄之災。
為了什麼,現在想來也很明顯。
當時副廠長是總管廠裡生產安全和後勤保障的。
廠裡意外失火,跟當時還是副廠長的侯糧脫不開關係。
也是這次失火之後,侯糧吃了處分被降職,趙山順理成章頂替他,成了副廠長。
保衛科不見得人人都和當年的張二福關係好,甚至有幾個這兩年才進保衛科的年輕人,都不一定見過張二福。
但同是保衛科成員,不免物傷其類。
他們不能自己親自上手揍趙山,但也不會為了趙山攔著趙寡婦的“攻擊”。、
說實話,老廠長能理解保衛科的心情。
隨便換個場景,他都能坐下來,好好聽趙寡婦訴說委屈。
但,眼前的場景,實在是……
嘔——
老廠長為了憋住呼吸,連臉都快扭曲了。
他都這樣了,更彆說是被正麵攻擊的趙山了。
他幾乎滿頭滿臉全身都是黃色不明物體。
偏偏他還不敢張嘴喊救命,生怕吃到嘴巴裡去,在趙寡婦撒潑打滾的時候,趙山也在瘋狂手舞足蹈,比劃著讓邊上的人趕緊幫他拿水來衝洗。
但這會兒,誰敢讓他碰到自己啊!
甭管趙山向誰伸手求救,彆人都隻會瞬間睜大眼睛,捂住鼻子臉色扭曲地往後猛退三米遠。
彆!求求了!!彆靠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