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著楊桂蘭的那個年輕民兵欲言又止。
但看著周圍還有幾個探頭探腦看熱鬨的小孩子,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提醒。
“我聽人說,陳向東好像是給自己閨女拉皮條,結果被抓了,你們家裡的小孩兒最好都看緊一點……”
不等他話說完,陳大丫就已經受不了跑出來打斷他。
“你滿嘴噴糞胡說什麼!你是民兵就能張口就來了?我不撕了你的嘴,你都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
陳大丫自己都沒發現,她雖然疾言厲色,但心跳卻非常快,分明怕得很。
民兵同誌怎麼可能任由陳大丫叫囂。
往邊上一退,避開了陳大丫的攻擊後就直接不客氣道。
“你們要是不信,自己去城裡問問好了,我這也是聽來公社送信的郵遞員說的,城裡都傳遍了,都說這次被抓的還有革委會的領導,棉紡廠的領導,反正都不是小人物,聽說這案子後麵還要移交到市裡的檢察院呢!”
幾乎是民兵話音剛落,屋裡頭就傳來一聲什麼東西掉到地上的聲音。
另外兩個民兵互相看了眼,也不多說什麼,就對著顧大江道“顧隊長,派出所裡催得急,我們這就進去把人帶走,不耽誤你們時間。”
民兵們的態度已經夠好了。
要放在幾年前,民兵隊抓人可不會跟什麼人報備,直接衝進去就抓人了。
顧大江也沒必要為難人家,點點頭,就往邊上讓開了一步。
村裡人也沒一個敢攔著的。
說實話,剛才民兵說得什麼革委會,什麼棉紡廠,還什麼市裡的檢察院。
這一切的一切都跟村裡人離得太遙遠了。
越是這樣,大家就越是能明顯感覺到,這次陳向東牽涉其中的事情絕對小不了。
這可跟之前村裡的小打小鬨不一樣。
連帶著之前還一個勁拱在前麵看熱鬨的黃婆子等人都噤聲了。
就更彆說是陳家幾個人了。
陳大丫嘴裡念叨著“不可能不可能”,但任誰看她的臉色都知道,她心裡是已經信了大半了。
這民兵隊的人說得這麼言之鑿鑿的,還說城裡都傳遍了,人家還有什麼必要非得騙他們。
楊桂蘭腿都嚇軟了,純靠著民兵的支撐站著。
“派出所憑啥抓我們啊?大妞是我們自家孩子,我們又沒去找其他孩子,我自己的孫女,想打就打,想罵就罵,跟派出所有什麼關係啊?而、而且,這事兒大妞自己也是樂意的啊!我們可沒逼她啊!”
她語無倫次道。
說出來的話,卻叫一開始還勉力支撐的陳大丫臉色大變。
顧不得剛剛摔倒時渾身的疼痛,踉蹌著就撲上去抓著楊桂蘭“所以你真讓向東給大妞拉皮條了?”
楊桂蘭眼神都在遊移,掙紮解釋“說得那麼難聽,什麼拉皮條,大妞就是去給人當童養媳而已,這又不是大事……”
顧大江“……”
所以,楊桂蘭還真是無知者無畏。
她壓根都不覺得自己和兒子做的是犯法的事情。
剛好此時民兵押著陳會計從屋裡出來。
比起楊桂蘭隻是嚇得臉白了,卻還能嘴硬,陳會計的狀態明顯就差多了,他臉色灰敗,不過短短時間,人就好像老了好幾歲,連走路都佝僂著。
任憑楊桂蘭如何喊他,他都隻當聽不到,垂著頭,就跟沒什麼知覺的屍體一般。
看起來十分可憐。
周圍人甚至還有替陳會計覺得可惜的。
“大半輩子的體麵,一下子全沒了。”
“可憐啊,攤上這麼一個兒子,你說說。”
顧大江卻隻是冷冷吐出一句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陳會計的頭垂得更低了一點。
一直等到民兵們帶著陳家老夫妻兩個離開了長橋大隊,大家夥兒一時半會兒還是沒能完全回過神來。
以至於,等到陳家屋裡傳出此起彼伏的稚嫩哭聲的時候,大家才陡然反應過來。
這陳家的大人現在可全在派出所啊!!
連一向嘴毒的黃婆子都不由得說了句“造孽啊,大人不當人,連累孩子。”
隻是說歸說,讓她去照顧陳金陳寶兩個孩子是不可能的。
誰家都缺糧食,平白養兩個姑娘,還是身家並不清白的姑娘,說實話,誰都不是冤大頭啊。
黃婆子眼珠子一轉就道“大隊長,我家裡還有活,我就先走了哈。”
話音未落,人就跟腳底抹油一般,飛快就溜了。
一個人溜了,就接連有好幾個人都跟著溜了。
這場景,陳大丫看在眼裡,一時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