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嬅走的緩慢,似是走在路上時還在猶豫該如何將話說出口。
養心殿的大門沉沉佇立在前方,琅嬅沉吟著頓住了腳步,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綿延漫長的宮道,終於還是踏了進去。
趙允才從裡頭走出來,遠遠見到琅嬅來了,忙迎前去:“皇後娘娘怎麼來了?”
琅嬅溫婉地笑了笑,眺望了一眼緊閉的隔扇門,說道:“聽聞皇上這兩日一直未曾好好休息,本宮想來看看他,皇上還在與大臣議事麼?”
趙允輕輕一低頭,小聲道:“皇上才遣了幾位大人走呢,說要自己想一想。”
琅嬅歎了口氣,問他:“那麼,本宮可是不好進去打擾了?”
趙允卻笑道:“皇後娘娘進去才好呢,旁人不懂得皇上心意便罷了,您不一樣。”
此話總算叫她定了定神,琅嬅深吸一口氣,輕聲道:“好,本宮進去看看皇上。”
弘曆此時正靠在降香黃檀椅上閉目養神,麵前是一幅巨大的地圖,上麵圈圈畫畫,已有了些許褶皺。
琅嬅行了一禮,弘曆緩慢睜眼,開口有些嘶啞:“你來了。”
說罷他示意她走上前去,琅嬅為他輕輕按摩著太陽穴,柔聲勸道:“皇上還是先休息一會吧,您的眼睛都熬紅了。”
弘曆道:“心結未解,睡不踏實。”他歎氣一聲,握著琅嬅的手站起身來,指尖點著攤開的地圖,“寒部前些年與達瓦齊親近,隻是近兩年仿佛斷了關係,不再特意來往。可如今,達瓦齊已兵變奪權,意思已經很明確,現在就要看與他相近的寒部會怎麼做。”
琅嬅清楚,若是寒部與達瓦齊協戰,便是十分棘手。不論戰或不戰,是否戰勝,都會虧損。
“寒部遲遲不出手也不發話,這般優柔,定是因為懼怕一時衝動幫錯了人,可見朝廷兵力強盛,威名遠揚。”琅嬅沉吟道,“不然,寒部與他緊密相連,怎麼會在最關鍵的時刻,選擇按兵不動?”
弘曆眯了眯眼,沉聲道:“達瓦齊造反之心蓄謀已久,寒部不可能不知道。這樣的沉默,想是真正有了畏懼之心,怕來日被牽連。”
見他這麼說,琅嬅便隱隱約約猜中了他的心意,於是輕輕摩挲著弘曆一向挺直的背,溫聲道:“皇上既然已在憂心戰事,想來是站在恒娖妹妹身邊的。”
弘曆緊緊蹙眉:“我大清國力強盛,論理,也絕不能用恒娖一個女子的終身大事來換取江山的安定。”
琅嬅亦點頭,含了一絲堅定和淩厲來,她攥緊了手道:“達瓦齊要求娶恒娖妹妹,想必也是想以她作為挾持,讓皇上給出彆的東西。他懷著這樣齷齪放肆的心思,皇上更不能叫他如願了去!”
兩日後,弘曆收到了恒娖好不容易才派人送來的密件。
那上頭清清楚楚也明明白白地寫著,不必擔憂達瓦齊會拿自己做人質或拿自己泄憤,她絕不畏懼,絕不低頭,隻求弘曆派兵出戰。
這樣的不讓須眉,讓弘曆終於不再有所顧忌。
弘曆頎長的身軀直直站在那幅巨大的地圖前,目光如炬,恨不得化為利刃刺破達瓦齊這個逆賊。
燭火在他眉間跳動著,弘曆的手狠狠一掌拍下地圖上準噶爾的標記,厲聲道:“戰!”
他喝出一聲,登時如出鞘的利劍,淩厲而冷冽,弓如霹靂弦驚。
“杜爾伯特部與巴林部出兵相助,兆惠與傅恒領兵,平定準噶爾,奪回恒娖!”
琅嬅的眼眸微微晃動,心中感念,她握住了他的手。弘曆不一樣了,她明白。
弘曆派去了一封密旨,囑咐恒娖一定要將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討伐達瓦齊是他們的事,她要做的就是護好自己。
太後知道弘曆決意開戰,心裡總算鬆了口氣,可想到恒娖如今在達瓦齊手中,又惶惶不可終日起來。
還是琅嬅向她說起:“這已是對端淑長公主最好的方式。”
太後終於無法,隻能日日祈禱祈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