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的沙礫,散發著陣陣熱浪,將空氣都蒸變了形。
時有微風起,卷著草團,沒了命地奔赴視野的邊界。
乘勢乍起的沙陣,時而貼著地麵纏綿,時而衝天而起,試圖衝破地心引力的枷鎖。
風刀雕刻出一道道隆起的沙丘輪廓,如有巨龍潛行,神蛟蟄伏。
在此沙山之巔,有一人身穿樸素白衣,大步獨行。
能將天空染黃的風沙,卻不能沾染此人分毫。
他的背上斜挎著一把弓身似鐵非鐵、似甲非甲、像某種特製機括的漆黑大弓,踏沙無痕。
穿過酷熱的沙丘,轉眼來到白茫茫冰天雪地。
飛天銀絮,砸地瓊瑤。
千林樹,萬畝草,株株似玉。
此人腳踏之處,萬物逢春,小草抽芽,嬌花拔蕾,可是轉瞬,人離春儘,刹那芳華重新恢複冰霜沉寂。
倏爾又踏過沸騰咆哮的赤色焰岩坑。
天和地,都在燃燒。
飄在半空的灰燼,尚帶著火苗。
可此人衣袂翻飛,發絲招搖,似沐浴在春風細雨。
他終究駐足在目的地前。
白澤。
平時凶神惡煞的黑螭匍匐在地,嗚嗚咽咽往後退去。
嗜血的夔牛和狡猾的塗麋早有預感,閃藏於嶙峋山石的洞窟裡。
無數低級凶靈妖獸紛紛避讓,剛修煉成人的精怪心驚肉跳地變回原形。
“誰人敢擅闖白澤勝地!”
黑嘛嘛的崖壁之上,忽然飛下半隻爛蘋果。一道跟崖壁顏色幾乎混為一體的黑影飛身而下。
原來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膚色黝黑,頭發歸在頭頂正中紮成一束,像玉米須般垂下,眼睛細小,手臂和小腿皆綁著黑色皮甲,戴著露指的黑皮手套。
顏色灰暗的長戟在掌中挽一道花,直指來人。
“報上名來!”少年喝道。
“讓無憂來見我。”來人從容不迫地道。
“呔!我白澤之主也是你想見便能見的嗎?”少年氣勢不減。
來人並不惱怒,隻是視眼前之人如無物,抬足便要往前走。
少年眉眼一抖,伸腳踢在長戟下端。
長戟飛起,少年躍起往戟杆上一踹,長戟橫胸掃來。
來人沒動一根手指頭,隻眼皮微抬,長戟突然改變方向,衝著少年胸口砸去。
少年略顯詫異,但並未亂陣腳,神色一沉,咬牙伸手頂住,在長戟衝勢之下,雙腳在地上犁出深痕。
少年粗眉微挑,笑道“嗬,有些本事,再來!”
話音甫歇,少年將手中長戟往空中一拋,雙腳用力一蹬,膝蓋稍曲,雙手斜在兩側,全神貫注盯著來人。
長戟從一根變成五根,從左右、前後和上五個方向朝來人同時呼呼襲去。
這一次,來人動了手。
但他隻是無比隨意地抬臂,以指背輕輕敲了五下。
當,當,當,當,當。
似金石撞擊之聲。
少年見長戟被儘數敲回,心知不妙,急忙錯步退開。
誰知,自己的長戟像失心瘋的叛徒,追著他殺。
待他退到崖壁前,已無去處,隻能硬著頭皮運功抵禦。可他的手還沒觸碰到長戟,兩條手臂便覺著刮皮削骨般,奇痛徹骨。
他撐不住,隻能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