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裡,燭光暗弱。
“能不能多點兩盞燈?”豐俊朗低聲道。
古元卓義正嚴辭否決“不可以。外麵正暗著,太亮會引起彆人的注意。弟弟說了,他沒回來前,一定要藏好。”
角落裡擺著三塊木板,上麵各停放著一具屍體。
萬文恩坐在屍體旁,脊背彎成c形,輕靠著木板牆,右腿直直放在地上,左腿曲起,左手搭於左膝蓋,右手隨意搭在腿側,手背著地,淚痕未乾,雙目空冥,周身愴然。
馮繼洲盤腿閉眼,坐在另一處不起眼的角落。
他的旁邊,墊著一張軟被,被子裡躺著的正是子慕予。
子慕予旁邊,是另一張軟被,躺著元征。
豐俊朗挎著劍,背靠牆壁站著,守在一邊。
古元卓半跪在子慕予身側,手裡捧著一隻碗,拿著勺子,小心地用溫熱的水潤濕子慕予的唇。
氣溫驟降,搞得人口乾舌燥,連眼睛都是澀澀的。
“才半天,怎麼就會渴死了?”豐俊朗每次看見古元卓這種樣子就來氣。
這個人,長得牛高馬大,對彆人(當然是指豐俊朗自己)沒半分客氣,偏對著子慕予時像個丫鬟,每次子慕予發生點什麼,他總能小事化大,大事化得更大。
“敢情現在出力的不是你,才這麼說風涼話。”古元卓放下碗,用乾毛巾擦了擦子慕予嘴角。
豐俊朗瞬間變了臉色“我說了,楊懷我去殺。是他偏要把事情搞得這麼複雜的。”
古元卓直直看著豐俊朗,燭光照耀下的雙瞳如水洗過的琉璃一般,清澈得過分。
“豐俊朗,我很不喜歡你說這種話。你能殺楊懷,可你能應付侍神衛嗎?”古元卓的目光落在元征身上,繼續道,“論實力,你比不上弟弟,論動腦筋,你更比不上弟弟。慕予沒準正在外麵跟你引來的侍神衛拚殺,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大言不慚呢?”
豐俊朗的臉色陰沉難看,可是這一次,他破天荒沒有強撐著反駁,心裡微澀。
他驕傲慣了,說話容易隻從自己的角度去看問題。
有時挑刺,時常反駁。
很多時候他說的話,並非完全出自真心。
他其實很不會說話。
但他總想著要說些話。
就算這些話聽起來幼稚又自私,冷漠又無情。
不說話,他看不見自己,會心慌。
腦子裡的不開心就會發芽,遇靜即長。
這個世上,除了父親母親,還有師父,沒人會慣著他這個臭毛病了。
可是他們,都死了。
“喂,他好像不太對勁。”萬文恩指著子慕予道。
馮繼洲驀地睜眼。
豐俊朗茫然看了過來。
古元卓緊張萬分,握住子慕予的手。
子慕予確實不對勁。
她全身都在發抖。
子慕予的手和腳,冷得像冰。
“弟弟是不是覺得冷?”古元卓立即抱來另一條被褥,給子慕予又蓋了一層。
萬文恩從地上爬起,從門板上一個小得幾乎忽略的小洞往外瞅去“外麵好像下雪了。”
馮繼洲有些擔憂地看著依然在發抖的子慕予。
沒用的。
隻要她的靈魂還在外麵受凍,就算將她放在炭火邊烤,她也不會暖和。
馮繼洲繼續閉眼,試圖壓下心底的焦躁,可是心中波瀾四起,讓他無法安生。他隻能站起,在子慕予的身邊來回踱步,仰起頭,酒喝了一口又一口。
就算沒有用,他也無法忍耐什麼都不乾。
馮繼洲來到子慕予身邊,跟古元卓道“將她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