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容走過去把堂屋門關上一扇,摘下鬥笠笑著對宋雲珠四人重複陳安世說過的話。
宋雲珠望著李安容、李安君以及李無疾期盼的眼神,柔聲對眾人講“既然可以寫回信,那咱們今天先好好想想要寫什麼,明天讓安容給咱們發竹簡,每人寫一片,當然也包括萱萱。”
一直沉默著的許萱沒想到宋雲珠會提到自己,連忙支吾著說自己不會寫字,不用給自己準備竹簡。
“二嫂嫂,那怎麼行,兄長在信中還提到了你,你要是不給他回信,他可能會覺得你沒有把他當成自己的兄長。你之前不是跟著安容學過寫字嗎,簡單的寫幾個也行。”李安君邊說邊走過去挽住許萱的胳膊,笑著為許萱出主意。
李無疾也走過來湊熱鬨講“嬸母,我也不會寫字,咱們兩個可以一起用墨往竹片上摁手印。”
“好,那就和無疾一起摁手印。”許萱大聲笑著認同李無疾的說法。
宋雲珠見狀也跟著笑了起來,她走到長案旁坐下,仔細看著竹簡上的每一個字,心裡開始思索怎麼給李安河回信。
雪依舊在下,重新蓋住了陳安世在五井裡各條巷子中留下的腳印。
已經走到裡門處的陳安世猛然察覺到手裡拎著的布袋裡還藏著兩片竹簡,趕忙翻出來蹙著眉瞧上麵的地址,寧陵縣柳河鄉五井裡仲己目李充。
陳安世回頭望著自己留下的一串腳印,認命般開始往回走,最終在敲錯兩家門後找到了李充家的位置,瞧見了臘日那天夜裡見過的有些怕生的女孩。
李衍撐著簦打開一條門縫,仔細打量著有些眼熟的陳安世,在接陳安世遞過來竹簡的刹那間想起他是李安容同門的叔父,垂下頭不好意思的喚了聲“陳叔父。”
(注簦deng,類似於傘。)
這聲清脆的陳叔父瞬間把心情原本有些鬱悶的陳安世逗笑,溫潤的笑聲隨著滾動的喉結溢出,飄散在沉靜的積雪上。
“你是安容兄長同門的叔父,我喚你一聲叔父有什麼不對嗎?”李衍輕轉了一下手中握著的木柄輕聲質問。
陳安世聽著李衍的嗓音,想到了自己曾經在陳留縣喝過的桂花酒,清爽而柔和。
“沒什麼不對,隻是突然覺得自己被你喊老了。”陳安世笑著逗了下李衍。
李衍聞言皺起眉頭瞧了瞧陳安世蓄的胡須,覺得他也沒有那麼老,看著和兄長李延壽的年歲相差不大。
李衍接著瞧見堆在陳安世肩膀上的積雪,拉開院門把手中的簦遞過去講“你先拿著,這是我的兩個兄長在城裡給我買的,可要記得還我。”
“嗯,我會還你的。”本想拒絕的陳安世還是接過了李衍遞過來的簦,雪花很快飄落在了李衍的烏發上。
李衍感覺到脖子一涼,趕忙關上了院門,快步跑進東廚讓田紅夫看李長壽寄回來的家信。
陳安世聽著越來越遠的“吱吱”腳步聲,揚起嘴角摘掉頭上的鬥笠裝進布袋裡扛在背上,學剛才李衍的樣子轉動著木柄往巷子外走。
田紅夫隻顧得看竹簡上的內容,絲毫沒有注意到落在李衍身上的雪。
雪下了一天一夜,直到次日的傍晚才停下。
收拾完家務的宋雲珠、許萱喚上在院子中陪李無疾玩雪的李安容、李安君一起回堂屋給李安河寫回信。
李無疾聞言趕忙丟下手中的雪球,蹦跳著跟在李安君身後進了堂屋,拿過李安容遞給自己的竹片,跺著腳等李安容把墨研好。
雪天冷,墨不好研,李安容費了一陣功夫才研出些許墨水。
宋雲珠執毛筆開始往竹片上寫字時,李無疾悄悄的把五根手指依次伸進硯台上,開心的往竹片上摁手印,絲毫沒有察覺到原本灰色的袖口變成了墨色。
注意到李無疾動作的李安容趕忙把李無疾的袖子往上卷了卷,希望李無疾待會兒可以少挨宋雲珠兩句罵。
李安君湊上前去看宋雲珠寫的內容,宋雲珠趕忙用袖子遮住並罕見的紅了耳朵。
許萱見狀連忙把李安君拉到一旁說悄悄話“傻丫頭,嫂嫂給兄長寫的,豈是咱們這些外人能看的,你要真想看,一會兒,我給你看我寫的。”
李安君瞬間明白了許萱的意思,瞅了眼宋雲珠如秋日裡的山楂一樣紅透了的耳垂,捂著嘴偷偷笑了起來。
宋雲珠瞥了眼倚在一起的許萱、李安君,把毛筆放在硯台邊後吹了吹竹片上的字跡,重新審視一遍上麵的內容於雪中得信,妾甚歡喜。自君離家,妾嘗數次於夢中見君,無疾亦是。妾托驛郵捎帶百錢,望君於營中努力加餐飯。妾雖不敏,亦能顧家,望君勿掛勿念。
“我寫好了,你們快來寫吧,等明天出了太陽,我和安容一起把信送到宋河亭去。”宋雲珠說著握住自己寫好的竹片騰出位置,讓李安容坐下開始寫。
李安容趕忙拿起毛筆,認真的寫下想要對李安河說的話拜兄長在上,弟幸不辱兄長之托,家中俱安好。阿姊於數月前識弟之同門,此子性情溫和、家世不在七科謫內,可為婿。伯母欲做媒於二嫂嫂、李緩兄長,然不知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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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七科謫是指秦漢時的一項法令,漢武帝時特指謫吏、贅婿、亡命之徒、商人、嘗有市籍者、父母為市籍者、大父母為市籍者七類人,這七類人社會地位低下,可隨時被征發到邊疆充當戍卒或征發徭役,修建宮殿或者鑿水池、挖河渠等。)
緊接著是李安君,當李安君動筆時,宋雲珠發現了李無疾的傑作,當即黑著臉把李無疾拉進東夾間訓斥。
“無疾,我對你說了多少次,冬天的衣服難洗、難乾,讓你愛惜些穿,你怎麼就、就不聽呢?”宋雲珠揉著犯疼的腦袋無奈的對李無疾講。
李無疾垂下頭用手揉著袖口處的墨水不說話。
宋雲珠也知道李無疾是想給李安河寫信,她摟過李無疾輕聲講“無疾,你也見過我和你姑姑、嬸母紡布,容易不容易?”
“阿母,不容易。”李無疾改用手指掐著袖口講,臉上帶著驚慌失措。
宋雲珠點了點李無疾的額頭,接著繼續說“那你以後要不要愛惜自己的衣服?”
“阿母,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李無疾說完摟住宋雲珠的腰,眼淚不停的從眼角處冒了出來。
宋雲珠俯身用袖子擦著李無疾臉頰上的淚珠安慰他說“好了,不要哭了。你是男子漢,怎麼能夠動不動就哭?咱們出去看你姑姑和嬸母給你阿翁寫信吧。”
“嗯。”李無疾抽著鼻子跟宋雲珠走出了東夾間,恰巧看到李安君和許萱換位置。
李安君把寫好的竹片拿給宋雲珠看,在看到李無疾袖口處的墨水後,無奈的刮了刮李無疾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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