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六日清晨,早早吃了朝食的李家眾人和李緩、李迎、李衍一起去給李安平上墳。
李充和李責可憐李安平沒有子嗣,便想著讓李興、李昭和李嬙都去,被宋雲珠以三個孩子年歲太小拒絕了。
身著斬衰的許萱領著眾人穿過長到膝蓋處的菽,“撲通”一聲跪倒在李安平低矮的墳前,發泄著心裡的委屈。
三個女孩見許萱哭的傷心,紛紛紅了眼睛。
曠野的風吹動著種在李安平墳後的柳樹,細長的柳枝如慈母的手,溫柔的拂過長有青草的墳頭。
李緩抱著水罐等了片刻,低聲讓李迎三人先把還在哭泣的許萱扶起來,然後把罐子裡的水潑灑在墳墓四周。
宋雲珠把拿著的笤帚交給李無疾,讓他和李安容一起清掃地麵。
有些害怕的李無疾驚恐的看了眼比自己還高的墳頭,在勉強掃了兩下後,含著眼淚跑到宋雲珠跟前伸出雙手要她抱。
“無疾,你怎麼了?”宋雲珠忙抱起李無疾往外退了兩步問。
趴在宋雲珠肩膀上不肯抬頭的李無疾低聲嘟囔著回答“阿母,我害怕。”
“不怕,不怕,有阿母在,有嬸母在,也有你的叔父和姑姑們在,沒有什麼好怕的。”宋雲珠抱著李無疾來回踱著步輕哄。
李安容拾起李無疾丟下的笤帚交給李安君,走過來揉了揉李無疾的小腦袋,輕聲告訴宋雲珠“嫂嫂,無疾是個小孩子,害怕很正常,不要勉強他,要不,你帶他去地頭那邊等我們吧。”
“是啊,雲珠嫂嫂,莫要嚇到了無疾。”李緩也走過來勸宋雲珠。
宋雲珠糾結片刻,最終抱著李無疾去了五丈外的桐樹下。
墳前的祭拜還在繼續,李安容掃完地麵後,先和李緩把墳上的青草拔掉,再一起用帶過來的鐵鏟往上麵填土。
潮濕的黃土很快覆蓋住了原本的乾土,內心淒涼的許萱又撲到墳上哭了起來。
“二嫂嫂,不要哭了,給次兄擺貢品吧。”李安君柔聲說完,把拎著的兩個籃子交給了雙眼通紅、身上沾了不少泥土的許萱,她昨天特意去後院的西夾間看了看李安平的牌位,見上麵已經沒有了灰塵。
許萱抽噎著把三碗一碟物品整齊的擺在已經殘破不堪的墓碑前。
在李緩抱著酒罐繞墳灑一圈後,李安容和李安君、李迎以及李衍一起對著墓碑磕頭。
祭品的味道引來了不少鳥兒,尤其是麻雀,直接停在柳樹上等祭拜的人離開。
三個女孩幫著許萱把一部分祭品留下,其餘的重新裝回籃子中帶走。
田野中的太陽要更加毒辣,李緩眯起眼睛望了望升到東南角的烈日,伸手折了五六根柳條,編成柳帽放在了李安平的墓碑上。
“二嫂嫂,天要熱起來了,咱們回去吧。”李安君扶起許萱輕聲勸著,伸手幫她撣掉頭發間的泥土。
尚在悲痛中的許萱輕輕點了點頭,李迎和李衍各拎著一個籃子跟在後麵,最後是扛著鐵鏟、拎著兩個笤帚的李緩和抱著水罐、酒罐的李安容。
宋雲珠忙拉著李無疾走了過去,拿過李緩手中的一個笤帚後,柔聲安慰依舊在掉眼淚的許萱“萱萱,你和他緣分已儘,不要再哭了,他臨走時最惦念的就是你,你就不要再讓他擔心了。”
“嬸母,你怎麼哭的這麼傷心,我阿翁不是說次叔父去了外地嗎?”李無疾擠進宋雲珠、許萱之間好奇的問。
許萱聞言忙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回答“無疾,他是去了外地,我哭是因為我的眼睛裡被風吹進了土,你以後可不要再揚著土完了,不然也會哭的。”
“嬸母,我知道了,我想回家了,咱們回去吧。”李無疾說完,一手拉著許萱、一手拉著宋雲珠踩著樹影往前走。
炙熱的陽光落在許萱的身上,而她的眼睛卻依舊在下著陣雨,直到回到家,這場持久的雨也沒有停下。
宋雲珠有些無措的看著趴在案上抽泣的許萱,隻能先讓李安君和李安容去給李充、李責送酒。
“嫂嫂,我聽周鬱說過,一醉可解千愁,我能喝一些嗎?”許萱盯著放在案上的粟米酒問,她記得這還是趙廣漢送的,想嘗嘗小黃縣的酒是不是真如周鬱說的那麼令人上頭。
宋雲珠也聽過酒可以使人發瘋,她怕自己招架不住醉酒的許萱,等到李安容和李安君回來,才倒了半碗給沒怎麼喝過酒的許萱。
李安君緊張的盯著端起碗一飲而儘的許萱,肉眼可見的看到她先紅了臉頰,再紅了脖子。
“二嫂嫂,你沒事吧。”李安君趕忙把準備好的溫水端到許萱嘴邊問。
腦袋發暈的許萱本能的搖了搖頭,她就勢喝了半碗水,想站起身回房換身衣服,卻腿腳一軟跌坐在蘆葦席上。
被嚇了一跳的宋雲珠連忙去扶,被暈乎乎的許萱一把摟住了脖子。
李安容皺起眉頭看著膩歪的一幕,搓著胳膊上起的雞皮疙瘩,把不情願的李無疾帶回了自己房間。
全身是汗的宋雲珠嘗試著推了推許萱這個小暖爐,卻被摟的更緊。她隻得趕忙向愣在一旁的李安君求助“安君,把你二嫂嫂的手掰開,快…快熱死我了。”
“安君,你不要聽嫂嫂的,我要抱抱她,我最喜歡嫂嫂了。”許萱哼哼唧唧的說完後,蠻橫的推開了想要掰自己手指的李安君,笑著把發燙的臉頰貼在了宋雲珠的耳朵上。
李安君見狀撇了撇嘴,湊到宋雲珠身旁輕聲問“嫂嫂,還掰嗎?”
“不了,你去燒些水,她估計是我當成她阿母了,讓她清醒後衝衝身上的酒氣。”宋雲珠苦笑著交代李安君。
半醉半醒的許萱回頭望了眼李安君離開的背影,迷離的眼眸中儘是得意洋洋。
“萱萱,你先鬆開我,好不好?這樣太熱了。”覺得有些喘不過來氣的宋雲珠輕聲勸著又把臉貼著自己的許萱。
許萱聽後抬手摸了摸宋雲珠冰涼的額頭,嘟囔著抗議“不熱呀,還挺涼的。”
“是出汗了才涼的。”宋雲珠說著,忙用手推開許萱貼上來的臉,趁機把頭從許萱的胳膊下鑽了出來。
許萱愣愣的看著空了的雙臂,迷茫的笑了笑後,爬到宋雲珠的腿上,倒頭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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