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萬物複蘇,普世觀卻如深秋般寂寥。
月九齡一下馬車便看到門口站著一位約二十五六歲的年輕男子,眉目清秀,正是如今普世觀的新任道長,虛靜。
他就站在一個月前在門口迎接月九齡來普世觀為亡母點長明燈的位置,恍惚間仿佛時光從未流逝——若不是虛靜那清秀的臉龐多了幾分鬱色,以及曾經門庭若市的普世觀如今人煙罕至的話。
聽說在虛空就是連環殺人案凶手風聲傳出後,普世觀除了再無香客上門朝拜外,觀內供奉的所有長明燈包括皇室的也幾乎熄滅了——誰願意再繼續往養出殺人凶手的道觀捐香火錢?是嫌家族命數太長了麼?
虛靜一邊在前頭引路,一邊頭也不回地說
“月三小姐令堂的長明燈未曾熄滅,可移至他處供奉。”
月九齡看著他清瘦的背影,再看了看曾經香客絡繹不絕的普世觀不過短短半月便如此破敗——據說每日都有人來普世觀要求討回年頭剛捐的香火錢,討不回便搶走觀內值錢的東西,甚至對道觀的道士出言不遜,如今這普世觀的修道之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我今日不是來轉移亡母的長明燈的,她喜歡清淨,在這兒供著正好。”
虛靜聞言站住回頭,這是他今日第一次拿正眼看月九齡——她不似上次一樣蒙著麵紗,此時露出姣好的麵容,與流言中的醜八怪八竿子打不著邊。
她今日身著一身素衣,衣領滾著銀絲鑲邊,既不華麗亦不寒磣,此時駐立於道觀中,麵帶微笑,眼神澄清倒是比他這個修道之人還要淡然超脫。
月九齡從虛靜眼裡看出三分厭惡,三分警惕,三分諷刺以及一分驚訝,不緩不急地與之對視,說出此行目的
“我來是有些問題想來請教虛靜道長。”
虛靜掩飾得極好,很快便將嚴重複雜的情緒一掃儘,隻剩下麻木,麵無表情地回道
“不敢當,貧道修行尚淺,當上這個道長不過是趕鴨子上架,恐怕未能替月三小姐解惑。”
月九齡卻不吃這一套“虛靜道長知道我要問什麼?”
虛靜眼中閃過一絲慍色,挑眉看了過去
“聽說我師兄被抓,月三小姐功不可沒,還因此被封為縣主,可喜可賀”
話雖如此,但語氣裡的憤怒卻隱藏不住,小蓁聞言就要開口反駁,被月九齡一個眼神製止了。
“你在怨我?”
被月九齡說中心事的虛靜一怔,發覺自己失言,然而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生硬地回道
“月三小姐多慮了。”
月九齡好整以暇挑眉“若道長心無芥蒂,為何從剛剛一直稱我‘月三小姐’?”
虛靜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畢恭畢敬地對月九齡行了禮
“是貧道冒犯縣主了。”
月九齡見狀笑了笑,擺手道“無妨,那又不能當飯吃,不提也罷。”
虛靜見狀心有疑惑她不在乎的模樣分明就沒將稱呼一事放在心上,又為何要提起?
這時,月九齡又問“其實你早就覺得虛空不對勁兒了,對麼?”
虛靜瞳孔晃動,一時有些難以置信。
月九齡則心中了然,自顧自地繼續說
“聽說老道長一生收了無數弟子,可唯一留在身邊的,就是虛空和你。你們師兄弟二人情同手足,你又從小敬仰師兄,不可能沒發現他近來的異樣。”
不錯,虛靜心中苦笑,他的確有所察覺,可當時的他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師兄會殺人,若能早些認清現實
然而事情已經發生,再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