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華燈初上,臨安街上行人並未減少,吆喝叫賣聲依舊此起彼伏,並不因為夜色而消停。
想較於重禮守舊的北方,日漸繁忙的東南沿海地區的民風要更開化些,也經常能在酒樓勾欄看到一些異域風情的麵孔。
炎夏入夜,奔走了一天的商賈文人沐浴換衣,精神氣爽地結伴赴約,往張燈結彩之地尋歡作樂,以慰藉疲勞的身心。
臨安有四大青樓,西邊的白柳巷,不僅有美色還有賭場,客人在賭桌上狂歡了一夜之後還能留宿美人塌,再沒比這更加瘋狂渾噩的了。
北街的紫霞樓則以酒香聞名,因而前來消遣的客人大都嗜酒,宿醉醒來枕在美人玉臂上,將耳鬢廝磨當作解酒,豈不快活?
而戲曲名角兒齊聚的藍靈軒則坐落在臨安城南一條深巷中,彆看位置不好找,客人卻絡繹不絕。而戲友們總會有類似的幻想——台上濃妝豔抹的角兒隻為自己一個人而唱,在某一夜,某一刻,那個在台上演繹喜怒哀樂的伶人,隻屬於自己。
唯有紅袖閣與眾不同,紅袖閣的姑娘琴棋書畫都精通,但是賣藝不賣身,她們能與客人吟詩作對,下棋對弈,甚至能為客人出謀劃策,宛若一朵解語花,若非她們心甘情願,誰也勉強不了。
嫣然就是紅袖閣眾多解語花中的一朵,但她無疑是最妖豔的那朵,並不是誰都能得到她的作陪。
今日她剛梳妝打扮好,就有小廝前來告知,有客人翻她的牌子——能翻得了嫣然牌子的客人非富即貴,嫣然稍作停頓後又拿起胭脂將唇上的紅色抹得更深,欣然向往。
她今日穿了一身豔紅紗裙,移著蓮步時及地的裙擺隨之搖曳,在明亮的燈光下能看見鑲嵌在紗裙裡的金絲流動,猶如一隻火紅的鳳凰,高傲且奪目。
擦肩而過的姐妹或下人見了她都要停下來打招呼,而她也淡笑著頷首回應,一點兒也沒有紅塵女子寄人籬下的,倒更像宮裡養尊處優的娘娘。
嫣然在紅袖閣眾人驚豔的目光中悠然走過,點綴著珠片的雙眸如秋波,輕輕飄飄地掃了周遭一圈,然後停在了一個白色身影上。
她的腳步也因此停頓,沒等跟在身後的侍女出口詢問,便聽到她驚訝出聲
“九公子?”
那身著白衣的少年循聲回頭,看到眼前美貌女子時,神情一怔,隨即露出疑惑
“姑娘是”
月九齡不懂神色地打量著眼前身材姣好,盛裝打扮的女子,十分肯定自己並不認識她。
而嫣然在看清少年雋美的容貌後也是愣了愣,但很快回過神來,畫著精致妝容的臉上笑容恰到好處
“君少主常與嫣然提起九公子,您今日是來找少主的麼?”
眾人聽不到兩人的交談,隻能看到嫣然笑臉相迎,頓時恍然——莫非這位就是今夜翻嫣紅姑娘牌子的客人?雖然年紀小了些,但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主兒,又生得如此俊俏,難怪嫣然姑娘片刻都沒耽誤就出來迎接!
不知眾人心中所想的月九齡一聽“君少主”便想到君子箋,隨即了然,既然君子箋跟嫣然提過自己,想必嫣然也知道她是女兒身,那她也不必費心周旋,衝嫣然笑了笑
“路過紅袖閣,想起君公子在此,不進來打聲招呼說不過去。”
隻是她早就聽聞君子箋父母已逝,他是少主?那誰是主公?
嫣然對上噙著淺笑的桃花眸時再次怔住,若不是君子箋早就說過眼前女扮男裝的少年是首輔月銘的嫡女,饒是閱男人無數的她也無法一眼識破,畢竟十四五歲的少年少女,正是雌雄難辨的時候。
沒等到嫣然回應的月九齡眉梢微挑,嫣然這才回過神來,迅速垂眸掩飾因為一個笑容而錯亂的心跳,再次開口時已恢複如常
“是這個理,那奴家領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