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雲韋不予置否,“當年輜重處起火,看守的將士許多都幸免於難,葬身火海。那個郭騎也是輜重處的守衛之一,也是唯一一個從那場大火逃過一劫還活到今日的,我對他有印象,當初覺得是他命大,現在想來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巧的事?”
他的猜測與顧墨玧之前的調查到的情況相差無幾,郭騎當年就是一個小小的守衛,因在那場大火中大難不死,之後一直留在軍中,勤勤懇懇,三十多了也隻混到了一個百戶的職稱,既沒娶妻也生子,直到死前都隻是一個有夢行怪症的無名小卒,若不是他的屍體攔住了顧大帥的馬車,誰會注意到他?
連雲韋發出帶著嘲諷反問之後,繼續說
“所以我在軍營周遭大晃了半個月,摸清了他的作息與住處,有天晚上想潛入問他一些事,沒想到正好碰上他睡著了,可能是夢見了什麼,大喊大叫著‘彆殺我!’,‘是劉誠的主意!’之類的,這不是不打自招麼?”
當年那場大火以及後來東洋人突襲不僅是其他將士的噩耗,更是這些為了一己私利而將武器賣給敵人的“叛徒”一輩子都擺脫不掉的噩夢,乃至於轉危為安後,悔恨與愧疚也依舊折磨著他們,不眠不休——就像郭騎。
月九齡不緊不慢地道出合理的猜測“所以你懷疑劉誠也參與其中?”
提到劉誠,連雲韋便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不屑一顧地冷哼一聲
“四年前東洋之戰險勝後,揚州城的郡守病死,劉誠趁機上位。他還是一個小小主簿的時候經常仗勢欺人,不過以前都是小貪小鬨,也沒人在意,以至於他當上郡守後就更加膨脹了,進入勾欄柳巷等煙花之地從不掩飾,甚至公然與東洋人勾結往來,聚眾淫樂就差將“國賊”二字寫在臉上了,還用我懷疑麼?”
說到最後,他就像提起一隻陰溝裡的臭蟲一般,嫌惡之情溢於言表。
“那楊飛呢?”
連雲韋重複,“楊飛?”隨後長長地呼了口氣,放慢了語速
“楊飛是劉誠親妹夫這個身份本就可疑,加上他當年是負責定期清點輜重處戰備的百戶,既能接觸到軍火,又能在賬目上做手腳。這些年大概是做賊心虛,草木皆兵得有些過頭了,稍微一點風吹草動就開始自亂陣腳,被我一嚇唬就什麼都說了,至於關將軍”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視線隨之轉移,落在了在一旁穿著盔甲的男人身上,憐起了譏諷,迸發出恨意。
“將軍”二字自他口出,自然不是尊敬,而是諷刺。
他似乎恨不得將關霆均扒皮抽筋喝血,視線宛若兩支利箭,直直地釘死關霆均,然後才咬牙切齒地說下去
“若不是楊飛那個懦夫臨死前向我求饒供出他來,我也沒想到當初自己用性命救下的,竟是個人麵獸心的畜牲!”
關霆均在聽到楊飛竟然蠢到用供出同夥的這種方式求饒時,犀利的瞳孔皺縮——楊飛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當初郭騎死後他明明已經在兩人密會的時候告誡過他“稍安勿躁”,沒想到還是露出了馬腳!
不過,好在這個蠢貨已經死了,死無對證。
思及此,關霆均毫無畏懼,“哼,你有本事就拿出證據來,少在這裡血口噴人!”
月九齡沒有理會關霆均蒼白的辯解,而是自顧自地對連雲韋說
“哦,我大概聽明白了。你一開始是懷疑郭騎,想要順藤摸瓜查清事實,不料拔出蘿卜帶出泥,得知將萬千袍澤弟兄推入火海的人不僅活的好好的,甚至一個個都升官發財毫無愧疚之心,於是一不做二不休,準備親手將這些禍害國家百姓的渣滓親手料理了。”
連雲韋惡狠狠地瞪著月九齡,“他們難道不該死麼?”
月九齡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循序漸進地追問
“但你隻身一人,腿腳不便,就那麼堅信一定能夠手刃惡人、報仇雪恨?”
聞此,連雲韋整個人晃了晃,隨後露出古怪的神色,僵硬地說了句
“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
月九齡從他的異樣反應裡窺探到了什麼,了然地沒有揪著這一點不放,而是轉移了話題
“最後一個問題。”
她沒等連雲韋開口就已經說下去,“照你這麼說,那位救死扶傷的好人並不想讓你知道所謂的真相,對吧?”
她雖這麼問,卻沒有打算等道對方都回應,隻是看到了連雲韋錯愕的神情便接下去
“既然如此,又為何要將箭頭與鐵片交給老樵夫呢?直接帶走或丟掉不是更穩妥嗎?還是他覺得你會想留著致使你殘廢的東西做個念想?”
連雲韋此刻猶如被一道雷電劈中,整個人都僵住了,睜大眼睛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