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九齡一邊踏著初秋的露水不急不躁地往自己住的院子去,一邊琢磨著顧墨玧剛剛的那那番話——應該是故意當著她的麵吩咐落影的
一方麵讓她知道這個案子的處理後續;一方麵也是在變相地告訴她案子查到這一步已經不僅僅是揪出私運軍火的內鬼那麼簡單了,最後可能會牽連出權傾朝野的大人物,而這些人為了自身利益什麼事兒都乾得出來。
否則顧墨玧大可等她離開再交代落影,也沒必要瑣碎到連路線以及注意事項都一一提醒落影,搞得堂堂安國候像個囉嗦的老媽子,而他得力的心腹之一像個初出茅廬的愣小子。
讓緋刀護送她回院也是同理,顧墨玧擔心有些人對付不了他就將矛頭對準月九齡,所以便將她的安危交到另外一個心腹的手上,彆人他信不過。
這是顧墨玧保護她的方式,他並沒有不由分說地讓她彆再參與此案,也沒有派一大堆人盯著她吃喝拉撒,而是告訴她接下來可能會麵臨性命之憂,讓她提高警惕的同時也告訴她,他會將她的安危放在了首要位置,會護她周全。
這也是月九齡欣賞顧墨玧的地方,他從不自作主張地用“保護”或者“為你好”的名義替她做任何決定,而是將利害毫無保留地攤開,冷靜地分析,尊重她做的選擇,然後儘其所能地用自己的羽翼為她遮風擋雨——上奏讓她在江南多留一個月協助他調查貪墨案不算。
這算是“以公謀私”,純粹是因為兩人剛確定了對彼此的心意,不想立刻就分隔兩地罷了。
思及此,月九齡忽而輕笑出聲,身後跟著的小蓁和緋刀聞聲一愣,麵麵相覷——走著路也能樂出聲?莫非縣主是被侯爺剛剛一番殺機重重的話嚇得反常了?
回到屋裡,月九齡餘光瞥見桌上還放著今天匿名送到曹府指名交給她的信,動作一頓,將信重新撿起,鼻翼微動,嗤笑一聲——雖說是匿名,但那隔老遠都能聞到的香的信紙不用猜都知道是君子箋那隻花孔雀的手筆。
隻是,君子箋怎麼會知道當年東洋之戰的隱情?
而且還知道楊飛與劉誠直接參與其中,聚鳶台的情報網當真如此神通廣大?
可當年一戰不僅是損失慘重,還直接導致五萬將士戰死沙場,後果太惡劣太嚴重了,這四年來主犯們半個字都不敢泄漏,連曾身在其中的顧墨玧都毫無察覺,那麼,聚鳶台又是從何得知的?
緋刀留在了門外守著,小蓁去給月九齡準備洗漱。
屋內跳躍的燈火映得桃花眸格外明亮,月九齡一雙好看的眸子微微眯縫。
還是說聚鳶台也牽涉其中?
若真是如此,那聚鳶台,或者說君子箋,在其中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少爺,水放好了,可以更衣沐浴了。”
小蓁的聲音打斷了月九齡的思緒,於是她收起信箋,到內屋洗漱。
之後,果然不出顧墨玧所料,揚州城上下一聽劉誠在自家書房被殺,又聽聞關霆均被關了起來,各種各樣的傳聞紛遝而來。
有說關霆均就是殺死劉郡守的;有說這兩人肯定平日裡狼狽為奸,互相勾結,劉誠死了關霆均也被揪出來了;還有說是情殺的
一聽就知道揚州百姓平日裡沒什麼消遣,就愛聽唱曲兒說書,這才幾天就已經編出了好幾個精彩紛呈的故事了,有鼻子有眼的,一個比一個真。
不過俗話說,無風不起浪,他們也不完全是憑空捏造,也有捕風捉影的。
比如說關霆均與劉誠是一丘之貉的,是因為劉誠死的第二天,劉重陽就奉顧墨玧之命,帶著人將劉府掘地三尺,除了搜出數目驚人的金銀珠寶外,還有一大箱賬本。
當時在門口看熱鬨的人都瞧見了,猜測這些賬本就是劉誠這些年魚肉鄉裡的證據。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月九齡跟顧墨玧對了好幾天揚州城自劉誠上任以來的賬,雖然看得頭昏腦脹,但也收獲頗豐。
這還得感謝劉誠貪生怕死留的“後路”,想必也是知道自己是顆無關緊要的棋子,關鍵時刻會被推出去頂缸,因而將每條賬目的來龍去脈以及行賄人受賄人都寫得清清楚楚,連前線的中間人都沒放過。
這幾日看賬本看得月九齡都差點以為她本來就是在查貪墨案的,中間並沒有發生過什麼命案,什麼軍火走私,什麼東洋之戰的內情——看賬本比剖屍費腦多了!
看完最後一本,月九齡鬆了口氣,然後揚了揚手中的帳本,挑眉對顧墨玧說
“有了這個,就能撬開關霆均的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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